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快穿)孟婆,你汤里有毒   作者:阪漆 【文案】 本文又名,不吃三无产品的重要性。 本文再名,如何攻略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子。 夏济盈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只是当街被电锯杀人狂砍头的死法有点凄凉,然而,万万没想到,死后的生活,竟然如此多娇? 陆离(微笑):由于我做汤的失误,你的七魄不小心散了 夏济盈(懵逼):WTF? 陆离(微笑):所以我们需要去七个世界把七魄找回来,否则你就无法投胎。 于是逗逼少女就这么被坑蒙拐骗着上了路。 鬼差A:我怎么记得人死后是散魄不散魂的?这怎么…… 鬼差B:嘘嘘嘘,看不出来大人在把妹啊?你个榆木脑袋活该单身一千八百年。 食用指南: 第一魄味觉——青楼背景下的儿时故事。 第二魄嗅觉——淳朴村民中的丑恶人性。 第三魄感知——穿成前男友的现任女友。 第四魄心跳——待定 第五魄梦境——待定 第六魄性_欲——待定(要不要来开个车呢?) 第七魄记忆——待定(有关往事) 1V1 HE 保证不坑 关于地府的描述纯属虚构,若有巧合……(应该不会有人脑洞开得跟我一样奇葩?) 欢迎各位小天使们入坑收藏点评么么哒(~o ̄3 ̄)~ 蠢作者刚刚查了考试周,发现一月十号就放假了Σ(゜゜) 但是意味着考试周比预计提前了…… 这个世界我会写掉然后再沉迷于学习 所以各位小天使不用担心坑掉?( ? ? ` )??? 所有的世界可能会来不及……所以之后会考虑写上下两部…… 为了弥补各位收藏的小天使们,这本上下都不v不v不v(说得好像能v一样) 希望各位能继续爱我么么哒(^3^)╱~~ by一个被高数线代工图大英折腾的奄奄一息的蠢作者 ==================   业务bug   “关门了关门了!看好你们的袍子,不要被夹到了!”   震天响的锣鼓声被渐渐合上的鬼门关拦在了外头,两只鬼差挥舞着把大镰刀,像赶牛一样把这些新鲜收来的魂灵赶进去。   “诶,小心你的袍子!”   鬼差在最后一刻把同行的拖地黑袍从门缝里头扯进来。   “还好还好,否则被门夹皱了,又要被火神大人扣工资了。”   “嘘……你小点声!不过今天火神大人心情好像不错?”   “你说多大一个品阶,不在天上呆着过好日子,反而跑到这阴曹地府,一呆就是上百年?”   “你小子不要命了啊!火神大人就在那边!诶诶,他看过来了!”   过了鬼门关,踏上黄泉路的康庄大道,夏济盈踩了踩脚底下实实在在的柏油路面,有些回不过神,两个鬼差叽里咕噜地从她身旁飘过也没在意。   记忆里的自己还停留在跟好闺蜜逛街的时候,好好一朝气蓬勃年轻有为的女大学生,不抽烟不酗酒,不吸毒不□□,就是出门逛个街,竟然碰上个电锯狂魔,上来往脖子就一锯子,连在呼吸机上挣扎的时间都给她省了,直接嗝屁到了这种地方。   夏济盈扶住摇摇欲坠的脑袋,抬头四十五度角,忧伤地仰望着这地府里开得跟不要钱一样的灯,险些被闪瞎眼。   按理说,地府里应当是鬼气森森阴气沉沉的模样,可环顾四周,夏济盈愣是没找到半点诡异的感觉,连人间的鬼屋都比不上。脚下的是一块平坦的大广场,前方的柏油路笔直往前延伸,隐约能看见那头的奈何桥。柏油路中间用白色粗线分成了两半,魂灵从右侧走,而左侧铺上了铁轨,不时有小火车载着大群鬼差,从奈何桥那头开到鬼门关的大广场。   夏济盈蓦然有种某□□的钢铁产值过剩,把轨道铺进了阴曹地府的错觉。   轰隆隆的小火车在夏济盈身旁停下,大群披着黑袍的鬼差从车上飘下,一手拿着把大镰刀,一手抱了一沓与他们身上同款的黑袍,默默往那些抱团诉苦的魂灵身上套。   “穿上。”鬼差拿起袍子就往夏济盈身上套。   “我穿我穿我自己穿!”夏济盈在巨大的拉扯中困难地扶住脑袋。   鬼差瞄了她一眼,高冷地把黑袍往她脑袋上一扔,转身飘走了。   穿上黑袍,遮住已经被血迹斑驳得看不出本色的衣裳,夏济盈正了正脑袋,回过身望了望紧闭的鬼门关,心里留过一道难以填补的缺憾与不舍。   哎……老爸老妈,此生女儿不能承欢膝下,还请……   “大家注意了,小心脚下,小心火车!”   突然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喇叭声,硬生生打断了夏济盈酝酿到高潮的感伤。   “来来来,让一让,让一让!”一个举着扩音器的鬼差把夏济盈拎到一边,转身对着后头一大帮子魂灵道,“奈何桥在正前方,它是我们地府的标志,建造于……”   夏济盈踉跄了两下,目瞪狗带地看着颇具有导游风范的鬼差领着一大群魂灵逛吃逛吃地踏上黄泉路。   “欢迎光临。”   面前的人披着黑袍,宽大的黑色帽檐遮住了大半脸颊。低沉的嗓音淡淡的,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那是因为那边的地府一日游还没结束,”夏济盈无力道,“我实在是懒得那么逛,就直接过来了。”   “今天上头有个神君下来查岗,大家要是不卖力一点,可是会被扣工资和绩点的。”孟婆遮了大半的脸上只余上挑的嘴角,他微微凑近了低声道,“你没看出来今天我的孟婆汤里用料比往常都足了一点吗?”   比往常用料足……   夏济盈看了看面前这碗犹如澄清石灰水的汤,又看了看孟婆闪闪亮亮的眸子,内心一阵卧槽。   “喝吧,喝完了上路。”孟婆端起面前的一碗汤,递到夏济盈跟前。   “等等啊……”夏济盈迟疑了一下,接过汤碗,快速地瞄了对方一眼,“为什么感觉……您十分拥有男子气概呢?”   对面的孟婆动作一滞,随后将头上宽大的黑帽摘了下来,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动作,看得夏济盈当场愣在原地。   只是一个抬手,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脱俗展现得淋漓尽致,清瘦的轮廓线渐渐显了出来,完美的弧度向下延伸,隐没到遮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中,丰神俊朗的脸庞上,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水波流转,宛如一汪深潭,浅浅勾起的嘴角带着些许好笑与无奈。   夏济盈此刻有种想把他拉回大□□进军娱乐圈,绝对完爆那些小鲜肉。   “看够了吗?”那人好笑道,“孟婆大学又不是只招男子,况且孟婆只是个职位名称罢了,何来男女之说?”   夏济盈猛地瞪大了眼睛。   “说起来,你到底喝还是不喝?”男子笑着瞟了一眼都快洒了一半的汤水。   “还有一个问题,”夏济盈瞄了瞄眼前的美男,又瞄了瞄手里的澄清石灰水,踌躇道,“你们这边的碗不是一次性的吧?达到了卫生安全标准没有?”   “……”   最后夏济盈还是在美男的鼓(qiang)励(po)下一口闷了怪怪的孟婆汤,液体下肚的瞬间浑身感觉轻飘飘的,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前面直走就是了。”男孟婆微笑道。   “嗯……”   夏济盈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就连眼前人神共愤的美男脸也糊成了一坨马赛克,天旋地转的眩晕感逐渐涌上心头,明明是一个死人,但胃里翻滚的恶心感却异常真实。冥冥之中,夏济盈感到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流失,却是怎么也抓不住,随之而来的无力感使她失去了意识,径直摔下。   摔下前意识弥留之际,夏济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头估计又要歪了。   机械转动的细微声响伴随着滴答的鼠标声,在夏济盈昏昏沉沉的脑袋中显得尤为清晰。   “醒了?”低沉的嗓音让夏济盈迷糊的脑袋有了些许清明。   “你的脑袋我给你缝了上去,”那人瞅了她一眼,“连昏迷的时候都想着拽着头不放,扯都扯不开。”   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简约而整洁的房间映入眼帘。   脚下光洁的木质地板泛着亮色的光泽,一张宽大的书桌摆在屋子的右上角,桌前的转椅上坐着一个挺俊的背影,他右侧的书柜上整整齐齐地陈列着各种图书,头顶的悬灯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照亮了这屋子的一角一落。   “这是我的房间。”那人道。   “啊……你是那个……什么什么男版孟婆?”夏济盈敲了敲再次固定在脖子上的头,觉得心情十分舒爽。   “……你可以叫我陆离。”陆离对这个奇葩的称呼保持美丽的微笑。   他面前的屏幕反射出白光映射在镜片上,银白色的细框泛着透亮的光泽。   “天哪,这个年代阴曹地府还有电脑!?”夏济盈惊呆了,跳下床就凑到屏幕面前,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她的人生简历。   “享年二十岁,”夏济盈叹了口气,“我如花似玉的人生啊!”   “知道你如花似玉,”陆离透过反光的镜片,似笑非笑道,“你不用光着身子展示给我看。”   夏济盈僵硬地低下头。   拒绝遗体捐献真是个明智的抉择,不然大脑被捐献掉会不会为害一方?   “咳咳,由于我刚刚毕业现在是处于实习期,可能还无法把理论知识应用于实践,所以汤里可能有些问题。”陆离有些尴尬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现在你凝结的七魄散了,不过还好三魂是完整的。”   “所以呢?”夏济盈蒙在被子里的声音嗡嗡响。   “所以你需要去找回你的七魄,”陆离无奈地看着害羞地裹成一个大球的夏济盈,“为此我用之前   王母娘娘赏的蟠桃给你塑造了仙躯,好让你进入各个世界找回七魄。”   “啥?蟠桃?能吃吗?”夏济盈露出半个脑袋,脸颊红红的。   “之前能,现在不能了,”陆离好笑道,“你不用害羞成这样吧,你身体所有部位都是我用蟠桃夹杂着法力给你捏的。”   “啊!?”从小在保守的传统文化里长大的夏济盈受到了暴击。   “顺便一提,你丧了七魄,除了视觉,听觉和最基本的触觉,其他的感知能力也一同消失,”陆离拿下了鼻梁上的眼睛,“同时没有七魄你也无法转世投胎。”   “那我岂不是损失巨大?”夏济盈裹着被子嘟囔道,“平白无故死了不说,死了以后你们的业务还出现了bug,怎么死前死后都这么倒霉。”   “这件事情我会负责到底,”陆离道,“刚刚我看了一下你的资料,你属于意外死亡,并没有寿终正寝,应该是天界的命簿出了些纰漏。为了补偿你,我代表你向天界沟通,争取你找回七魄后,给你一次重生在你那个世界的机会,如何?”   “同样的时间地点,同样的平行世界?”夏济盈双眼亮了起来。   “没错,这是我对你的补偿,”陆离拍了拍夏济盈的一头乱毛,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套衣衫,“穿上,我已经检索到你的第一魄所在的世界。”   夏济盈试探性地伸出□□的胳膊,抖落开亮色的衣衫,当场呆滞了三秒钟。   “我出去,你自便。”陆离关了那边闪着蓝屏的电脑,转身拿起放在一边的眼镜。   “等……等……”夏济盈期期艾艾道,“你有没有婢女这类的?”   “什么?””   “我……不会穿汉服啊……”   “……”   捣鼓了半天,终于收拾好了的二人来到了位置传输点。   “你确定我们要往里跳?”夏济盈吞了吞口水。   “这句话你已经问了我三遍了。”陆离无奈地摇头笑道。   忘川河不停翻滚,浑浊的液体看不清河底,水流中的沙洲上开着稀稀拉拉的花朵,也几乎要被河水淹没。而一旁的奈何桥头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等着往生的灵魂有些焦急,又有些留恋,嘈杂的声音这头也能听得见。   夏济盈低头看着逐渐满溢的忘川河打湿了脚上好看的绣花鞋,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缩到了陆离的身后。   “男孟婆啊……我们能换个传输点吗?我不会游泳啊……”   “你……”陆离简直不知道从哪里吐槽,所以决定放弃,“等到忘川河满溢的时候,就是我们要进入的时间。”   “我……我我我……不要转生了……”   “差不多了。”   忘川河浑浊的河水卷着河底的泥沙翻涌上来,越过堤坝,在岸边留下湿润的痕迹。   陆离没有管夏济盈的奋力抵抗,长臂一捞,夏济盈就一阵天旋地转,晕晕乎乎地失去了知觉。   “消失了?”躲在路灯后边的鬼差们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   “嗯,消失了。”前来填补空缺的新一任孟婆淡定地在桥头翻搅着汤水,从锅底捞出一勺将面前的十来个空碗装满。   “这这这……这能喝吗?”一个中年男子模样的魂魄默默后退了两步,“我刚刚明明看见……”   中年男子话没说完,孟婆微微笑了一下,猛然伸长手臂拽过男子,拿起汤碗朝着他的嘴灌了下去,砸得男子晕头转向,不过也算是喝干了汤水。   “来,下一个。”孟婆笑眯眯地看着要排到鬼门关之外的长队,“你们是自己来呢,还是我喂你们呢?”   长长的队伍吵闹起来,又屈服于孟婆彪悍的实力。队伍安静而高效地缩短着。惆怅惋惜,或是洒脱超然,不同的灵魂端起孟婆汤的一刹那,充满了太多的情感,然而,在放下汤碗的时候,他们变得   一样茫然,只是默默地往前走去,走向往生的彼岸。   没有意外。   味觉之魄(1)   “婆婆啊,你是不是最近放假了闲得慌?”夏济盈结果路边小贩递来的色泽诱人的糖葫芦串儿。   “我叫陆离。”陆离对于这奇怪的称呼满头黑线。   “嗯,孟孟啊,你作为堂堂男版孟婆,竟然陪着我找七魄?”夏济盈凑近了低声道。   “这算是我负责的业绩出了问题,售后赔偿也归我管,”陆离微笑着强调道,“而且请不要给我起这些奇怪的名字,谢谢。”   “难道你们这边不用拉进与顾客的距离,这么生疏?”夏济盈嚼吧嚼吧着糖葫芦道,“TB你知道吧?一个网络购物平台,里面的售后可都是亲来亲去的。”   “亲……来……亲……去?”   “对啊,”夏济盈点头道,“这样吧,看你这么爱笑,要不叫你笑笑?”   陆离刹那间收起了上勾的嘴角,严肃无比,“不,还是之前那个算了。”   “孟孟,”夏济盈很愉快地勾搭上美男子,欢快地嚼着糖葫芦,“作为等价,你也可以给我随便起一个称呼。”   陆离微笑着瞥了她一眼。   “糖葫芦好吃吗?”   “呃……”   “别装了,你又尝不出味道。”陆离迈起大步,走在了夏济盈身前,“你还是早点找回你的七魄。”   夏济盈盯着陆离挺拔的背影愣了半晌,才匆匆提起脚步,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巷追了上去。   作为一个理科生,夏济盈悲惨的历史无法让她辨别出现在处于哪个朝代,按照这目前的离奇遭遇来看,架空历史也未免不可能。   现在正是初春时节,枝头渐露绿意,早莺啁啾的啼鸣不时划过上空,抬头一瞧,却只剩下清脆的余音悠悠地回荡在上空。   镇子不大,小悠悠的,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曲曲绕绕的小巷让人眼花缭乱,颇有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意味。小镇中心有条曲河,缓慢而平稳地流动着,清透的水面波光粼粼,倒映出岸边人们的欢声笑语。   随着日头的逐渐升高,街上的人群逐渐增多,稀奇古怪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惹得夏济盈不时驻足。走在前头的龙皓转身一瞧,默默放慢脚步。   走着走着,陆离在一栋危楼前突然停下脚步,后头的夏济盈猝不及防地险些一头撞上。   “你确定我们要进去?”夏济盈抬起头,一脸尴尬地望着前面这灯红酒绿的高楼。   高楼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醉欢居。   “你的魄在其中一个姑娘的身上,”陆离道,“这个世界没有给你限定人物背景,所以你可以自行编纂。”   “等……”   “你必须要让原主人心甘情愿地拿出魄,因此你可能需要完成原主人给你布置的某项任务,”陆离接着道, “你可以通过任意方式找到那个姑娘,但不允许暴露你的真实身份。”   “我能问问,这里面有多少姑娘吗?”   “上千。”   “我摔!这还找个毛线啊!”夏济盈瞪大了眼睛,“这座青楼需要裁员,裁员!”   陆离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手给我。”   “啊?”   夏济盈应该感受不到冷暖,但她却依稀感到了手上传来的温暖。骨节分明的手托着她的手背,修长的食指轻点在她的手心。   片刻之后,白皙的手心出现了一颗朱砂痣。   “等这颗朱砂痣淡下,便是你收魄的最终期限,届时我会来找你。”陆离永远上挑的桃花眼里倒映着对方愣怔的面庞,“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用力按下朱砂痣即可。”   “等等,你要走?”夏济盈意外道。   “你刚刚不是还嫌我闲得慌?”陆离挑了挑眉,“这次有些急事,先走一步。”   夏济盈张了张嘴,还想问些什么。陆离已经捏起了决,眨眼间便凭空消失了,只剩下夏济盈一人空荡荡地站在华丽的大门面前。   谈话间消失的嘈杂声猛地灌入双耳。一只小小的风筝灯撞上了她,风筝上牵着根长长的细线,顺着线头望去,一个小孩儿不知所措地盯着夏济盈看。   夏济盈脑海里突然闪现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回忆,痛苦而绝望。   “姐姐?”   小孩儿稚嫩的声音拉回了几乎要沉溺的夏济盈,她才猛然惊醒。   把风筝还给小孩儿以后,夏济盈挪到一个黑不拉擦的角落里,默默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遍,终于从肚兜里掏出一个钱袋,掂了掂,还很有些分量。   “小姐!求求您收了阿翠!”   猛然间,一个约莫十五岁左右的姑娘跪倒在她面前,冷不丁吓了她一跳。   “收你?你又不是鬼。”夏济盈小心翼翼地把钱袋塞回肚兜,打量着她。   “小姐,您在跟阿翠开什么玩笑,”自称阿翠的姑娘抬起清秀的脸庞,上头涕泪纵横的模样惹人心疼,“小姐,阿翠自幼失去双亲,前阵子叔婶将我扫地出门,阿翠独自流浪至此,见着小姐面容仁慈,想必也是副好心肠,就请小姐收留了阿翠吧!”   夏济盈反应过来,也许是这可怜的姑娘看到自己刚刚沉甸甸的钱袋,又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裳,估计误以为自己是个大小姐,才想投靠过来。   其实这样多个跑腿的也挺好。   夏济盈摸了摸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阿翠一番。   “行吧,那你会些什么?”   “回小姐,奴婢能为小姐洗衣做饭,即使干些粗活累活也可以。”阿翠喜形于色,“而且阿翠在这个镇子呆了多日,知道这个镇子最好店铺在哪儿。”   “最好的店铺?”   “小姐一看就是风尘仆仆,还未在这镇子里歇歇脚来吧?”阿翠热情道,“奴婢知道这镇子里最舒适,环境最好的客栈在哪儿,不如就由奴婢为您带路吧?”   阿翠说着,便勤快地带着夏济盈往七绕八拐的巷子里去。   为什么有种在旅游区被导游拉客的感觉?   夏济盈抽了抽嘴角,看着前头阿翠欢快的步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翠的神态举止中透着少女的欢快,说起话来伶俐机智,完全是个得力的好助手,但怎么就感觉有些奇怪。   主街道上嘈杂的人声越来越淡,耳旁偶尔划过幽幽的啼鸣,衬的这巷子越发静谧。   阿翠走着走着,拐进了一条死胡同。   “诶呀……小姐,我好像走错地方了……”   阿翠笑着转过头,明媚的笑容让夏济盈有些晃神。   夏济盈猛然找到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   既然是流浪至此的姑娘,为何衣着上连半个补丁也没,那灰扑扑的颜色仔细一看似乎是后来填上的,况且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她袖口下露出的半截手腕却白皙细腻,宛如精心保养过一般。   “你难道……”   夏济盈转头就想跑,然而面前落下的几个黑衣大汉死死地堵住她的去路。   “我擦擦擦擦擦……”   夏济盈急得跳脚,嘴上还没有擦完,几个黑衣大汉齐刷刷地冲上去。夏济盈后颈传来一阵剧痛,便失去了知觉。   意识弥留之际,夏济盈恍惚想起了上一次昏迷在奈何桥上的情景。   啊……不用担心头掉下来的感觉真好。   潮湿的空气夹杂着霉味儿,爬满了整片空间,但它仿佛不知足般,还贪婪地要往人骨头里钻去。昏暗的狭小空间里只点了几根快燃尽的蜡烛,微弱的烛光失去了它本有的照明意义,此刻只是显得人脸忽隐忽现,诡异而阴邪。   久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总是黑暗而昏沉的。   水珠啪嗒一声掉下,砸在地板上,激起一阵涟漪,幽幽地泛了开去。   似乎……还有人在说话。   夏济盈迷迷糊糊地想到。   “弄不弄醒?”   “算了,反正弄不弄醒一样来,醒了一会儿也得昏过去。”   “那还废什么话,脱裤子上家伙啊,速战速决!”   “别别别别!”夏济盈一下子被最后一句话惊醒,从木板床上弹起来。   “各位大哥好商量!”夏济盈看了看自己被分开绑在破旧的木板床上的双腿,心惊胆战道“这里出去有个很大的青楼,那边的姑娘那可是一叫一个灵,那活儿比我好多了,我身上有些银子,你们进去不醉不归如何?”   说着,夏济盈就想掏自己身上的钱袋,却发现空空如也。   “你的钱袋早就被翠娘拿走了。”一个胡子拉碴地大汉色眯眯地凑近了道,“你现在被以一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我们,一会儿上完家伙,给你调_教_调_教,能以十两银子卖给醉欢居呢。”   “你们人贩子还带调_教!?”夏济盈瞪大了双眼。   神他妈拐卖犯啊!还带培训的!?   “快点上,有完没完了。”一旁虎背熊腰的大汉喝道。   “知道了,急你个鸡_巴啊急!”胡子拉碴的大汉不满地推开他,伸手开始解起了下面的裤腰带。   “不不不,你们先等下,”夏济盈想方设法地拖时间,右手手指在悄悄摸索那颗朱砂痣的位置,“我们先放松放松,否则你们也不舒服啊对不对?”   “哟呵,看不出来啊,你懂的还不少?”胡子拉碴的大汉玩味地摸了摸下巴。   滴答的水滴声断断续续,时而急促,时而平缓,一下一下地,激荡着她的心魂。   一旁的大汉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好家伙,估计这么一下可得要命了。可自己已经狠狠按下了那个求救按钮,那什劳子破仙君就是不来。   眼看着那大汉已经摩拳擦掌地扑了上来,猛然放大的脸上,黑粗的胡子似乎要扎穿她的脸颊,不怀好意的肥猪手从身体腰际渐渐滑下,带来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我死都死了一次,死后还碰上这种事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夏济盈眼珠一转,思绪转眼飘回到前世窝在被窝里看的小黄书上去了。   如果……我能灵活运用污污的现代知识帮他们□□姑娘的话?   “你唤我来冰界是何意?”   阴云笼罩的光线昏暗模糊,缥缈的薄雾难以捉摸,忽浓忽淡的雾霭隐隐映出两个人影。   “一切都结束了……你何必为难自己在地府呆上数百年呢?”   “若是你要说的就是这些,恕不奉陪。”   雾霭中的人影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转眼便消失不见。   光线从云层中透出,驱散了氤氲的薄雾,永不融化的冰层透亮,折射出皎洁的光泽,破冰而出的妖莲娇嫩欲滴,鲜红的颜色为这冷色的冰层抹上了一丝血色。而冰层的正中心,一朵巨大的妖莲绽放得如火如荼,盛开的花瓣上悬浮着一座朴素而晶莹的冰棺。   冰棺里的人影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味觉之魄(2)   陆离赶到的时候,夏济盈的呼唤信号刚好消失。   空旷荒芜的地面上杂草丛生,苍老的树木凌乱地生长,突兀的枝丫张牙舞抓着,上头仅有的几片残   叶稀稀拉拉,显得异常可怜。   陆离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圈,左脚朝地面轻轻一踏,刹那间,悄无声息的裂缝以他为中心朝四周蔓延开去到方圆十里。   而陆离的脚下赫然出现了一个大裂口!   陆离稳稳地落下,月白色的衣裳甚至没沾上半分尘土。碎石从裂口处滚下,隐没在黑暗的地道中,只余细微的响声,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声和若有若无的人声,衬的这地道更加幽暗。   这地下可真有意思。   陆离扯了扯嘴角,提起脚步往地道更深处去。   地道的结构错综复杂,岔路口与挡道的石壁不时出现阻挡陆离的去路,但好在,陆离通过刚才的感应已经确定了夏济盈所在的地方。随着一次次击碎石壁,人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不堪入耳。   敲开最后一扇石壁,□□之声戛然而止。   突然崩塌的石壁发出巨响,夏济盈颤抖的双手松开,手心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记。黑暗中她看不清来人,但她看见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散发着的寒光,宛如长剑在月光下泛出的冰冷光泽,下一秒就会溅上鲜艳的血迹。   “孟……”   夏济盈口中的话还没念完,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向她袭来,下一秒她的脑袋就狠狠撞上了石壁。   尽管夏济盈感受不到痛楚,但还是依然能实实在在感受到这撞击的猛烈,因为她的头已经卡在了石壁中间动弹不得。   一旁的两个大汉战战兢兢,连滚带爬地冲向破烂的铁门。可是在他们触及到希望的一刹那,一股火焰毫无预兆地从脚下冒出,带着燃烧一切的力量,在刹那间吞噬了那两人。   夏济盈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成了骨灰,慌忙拔出头就要往外跑,也不管那个疯子径直往房间中仅有的那张破木板床。   “阿盈!”   陆离几乎是瞬间移动到床边,看着床上姑娘掀起的衣裙,半截心都凉了。   “啊?”   拔头拔到一半的夏济盈无辜中枪,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那边的疯子。   陆离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浮上了迷茫的神情,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人,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姑娘。   “公子,谢谢您救了奴家……”床上的姑娘扭捏地道。   “……”   好像认错人了……   陆离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悄悄走到了那堵墙上,帮着夏济盈把头从洞洞里扣下来。   小二往屋里点上香,轻轻合上精致的木门。烧开的茶水冒出浅浅的雾气,向屋顶飘散开去,合着缭绕的熏烟,为这宽敞的屋内添上一缕幽香。   可是就算是这也拯救不了尴尬的气氛。   “我的脑袋敲扁成这样!?”扔下铜镜的夏济盈只想嚎啕大哭。   “你为什么不是躺在床上的那个,”陆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站在床边我还以为你是动手的那个。”   “废话!要等你来黄花菜都要被捅穿了!”夏济盈猛地一拍桌子,“倒卖人口,逼良为娼,这都是什么破青楼!我不得想点办法啊!”   “你……是怎么……”陆离十分茫然。   “这个啊,”夏济盈从袖口拿出一根拇指宽约莫三寸长的玉棒,“我教他们□□姑娘,保证他们能把十两钱的姑娘卖到二十两钱。”   陆离盯着夏济盈手中玉棒,脸色十分复杂。   “我也不是要助纣为虐的么,”夏济盈用玉棒敲了敲桌子,“这姑娘也好好的,我们约好了演个戏来着。”   “嗯……”一旁被忽视已久的姑娘涨红了脸色,“我被那两个大汉拐到那边,原来以为就要……”   姑娘哽咽了一下,接着道,“后来她告诉我,先装个样子糊弄糊弄过去,然后找个机会逃跑。”   “你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假装□□她,反正也就装个样子掀开裙摆的,”夏济盈比划道,“然后我拿着这个,就装着这么捅啊捅……”   “停停停!”陆离摆手道,看向夏济盈的表情又复杂出一个新高度,估计快能赶上微积分和偏导方程。   “姑娘,你家住哪儿?”陆离收拾起了自己错综复杂的表情,向那姑娘道。   “公子唤奴家青青就好,”青青姑娘水波流转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奴家住城北姚府。”   “青青姑娘,”陆离和颜笑道,“在下有一问,那些大汉应当是在青楼附近有眼线,可我记得城北姚府是个大户人家,姑娘又怎么会在青楼附近逗留呢?”   “实不相瞒,奴家幼时好友曾是城南徐府大小姐徐一凝,”姚青青咬了咬嘴唇,“可就在三年前,徐家因受到贪污案的牵连而没落,小凝也因此被倒卖至青楼,从那之后我经常去看望她,给她带些东西,让她能过得轻松些。”   “那正好啊,”夏济盈拍了拍姚青青的肩,“我正想去青楼看看呢,过两日来找你带路?”   “姐姐,你这是……”姚青青瞪大了眼睛。   “我没比你大多少,叫我阿盈就好,”夏济盈笑道,“都忘了给你介绍,他叫陆离。”   “陆公子……”姚青青一副欲语还羞的小女儿状。   “这位陆公子呢,你也看出来了,一身武艺超群不说,家里还忒有钱。”夏济盈挤着眼,眼珠子滴溜滴溜在两人之间转悠,“所以他打算盘下这间青楼,做点生意,也方便自己娱乐。”   陆离托着茶盏的手一晃,差点漏出茶水。   “这样啊……”姚青青垂下眼睑,然而就在一秒后,她水灵灵的大眸子又满载情意,“那陆公子打算何日上访?奴家与老板娘有过几分交情,兴许能帮着公子把价格往下压压。”   这姑娘这么包容,看来有戏啊。   夏济盈微笑着端起茶杯吃了口茶。   “既然青青姑娘正有此意,那在下便领了这好意,”陆离微笑着拱手,眼角的余光狠狠挂过一脸奸笑的夏济盈,“到时候便麻烦姑娘了。”   “公子救了奴家,奴家无以为报,一点小事而已,不足挂齿。”姚青青绞着帕子,笑弯了眉眼。   陆离笑得十分温和冷静。   “时候不早了,”陆离起身道,“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送姑娘回家可好?”   “那……便有劳陆公子了。”姚青青眼里的水光几乎就要流出来。   夏济盈目送着一对金童玉女有说有笑地出门,气氛和谐地仿佛自己就是来自于另一个次元,内心有些小小的寂寞。   生前被发了二十年狗粮就算了,没想到死后还要被接着发。   不过如果我帮着小孟孟脱了单,为了报答我这个红娘他会不会给我另开一个buff?   夏济盈认真地思考着。   陆离回来的时候,满满一桌菜已经上齐了。   而夏济盈坐在正中间,百无聊赖地瞥了他一眼,碗里干干净净,半分菜渍都没有。   “在等我吗?”陆离脸上浅浅笑着,坐在了她身边。   然而他瞄了一眼陆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嗯?发展地怎么样啊?”夏济盈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手中拿着的正是刚刚那根细玉棒,另一只手不知从何处拿了根粗的,两根玉棒差不多长,正被她握在手里上下敲打着。   “你在干嘛?”陆离一脸复杂道。   “它们不是你想得那么污,”夏济盈把两根玉棒举到他面前,“这是鼓槌!我正在模拟练习架子   鼓,好久没打了都有点生了。”   陆离一把撇掉两根直戳戳的东西,拿起筷子打算吃饭,结果发现桌上只有一双筷子。   “你们非人类还要吃饭吗?”夏济盈眨巴眼睛道,“这跟我在小说里看的不一样啊。”   “可以吃也可以不吃。”陆离解释道。   “那你们吃了以后需要上厕所吗?”夏济盈好奇道,“你们那边有公共厕所吗?好像我转了一圈没找到啊?”   “……”   陆离朝夏济盈微微笑了一下,拒绝回答这个傻逼的问题,转头拿起她的筷子,然而筷子却停在了半空中。   “啊,我以为你不吃,然后又点了这么多,我吃不掉所以每样都尝了一口。”夏济盈扔下手中的玉棒,起身去拿陆离手中的筷子,“把筷子给我吧,你在一旁看着我吃就可以了。”   陆离看着面前每个狮子头留下的浅浅牙印,有些好笑起来。   “你又尝不出味道,难道不是应当你坐在旁边看着我吃?”陆离长臂一伸,挡住了她的小短胳膊。   “那我就要吃,怎么样!”夏济盈不甘示弱,“生前没吃过好吃的,死了还不能吃啊?”   陆离勾起了唇角,俯身靠近她耳畔,薄唇有意无意地磨蹭着她的耳廓。   “你吃醋了?”   夏济盈动作一滞。   陆离满意地看着她呆滞的神情,大方地夹起一个狮子头,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小孟孟……我鸡皮疙瘩都起一身了……”夏济盈不自在地抖了抖肩,“不过恋爱中的人的智商么,我能理解。”   这回轮到陆离动作一滞。   “这样吧,看你撩妹情商捉急,爸爸我就帮帮你。”夏济盈颇有信心地拍了拍陆离的肩   陆离筷子一抖,狮子头叽里咕噜地滚了下来。   “这次你的魄拥有感知的能力。”吃饱喝足的陆离唤来了小二收拾干净碗筷。   “什么意思?”   “你得到了这个魄,你就拥有了味觉的能力,”陆离倒了壶茶,悠闲地靠在软塌上,“不过问题是你怎么得到?”   “一个人三魂七魄,如果多了一魄会怎样?”夏济盈道。   “会拥有比别人更强的某部分能力,”陆离道,“如果别人拥有你这个魄,那他势必要多出更多的味觉以及嗅觉的感知能力。”   “那如果在青楼的话……难不成做厨子去?”夏济盈摸着下巴思考道。   “你慢慢想吧,我先去睡了。”陆离放下喝空的茶盏,揉了揉夏济盈软软的脑袋,非常自觉地脱衣躺上了屋里唯一的床榻。   “我怎么睡啊这……”夏济盈不满地扯了扯陆离的衣角。   “你可以考虑过来挤一挤。”陆离笑得非常纯良,“反正看也看过了。”   “……”   “顺便,你那两根棒子,”陆离把被子铺平,“合起来都不够粗。”   夏济盈默默地看着手里的两根玉棒,把它们合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嗯……   “要不你考虑把你的大拇指伸出来我比划比划?”   味觉之魄(3)   “大长腿啊……”   头顶高悬的水晶灯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两侧的红彩从高粱上披挂下来,软绵绵地拖到地上,浓郁的香雾氤氲开去,空气中泛着淡淡雾缕,好不朦胧。花枝乱颤的姑娘身着绫罗绸缎,白净的皮肤从精心剪裁的衣裳中透出半分,与亮眼的红色形成鲜明对比。   趴在二楼的夏济盈羡慕地吞了吞口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丧气地垂下了头。   “看什么哪你。”   夏济盈身后的木门开合,颀长的身影显露出来,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流露出的温柔仿佛要把人融化。   “反正没看你。”夏济盈懒得理睬他,“谈好了没,我想回去了。”   “拜托,”陆离凑近了道,“你的任务还没完成。”   “管他呢,”夏济盈伸了个懒腰,望了望身后欲语还羞的姚青青,“你把她送回去吧,我上街转转。”   “从昨晚开始,你到底在跟我置什么气?”陆离好笑地抓住她的手腕。   “小孟孟啊,”夏济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既然你这么跟我提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啊?”   “你看我的脑袋被你拍扁成这样,”夏济盈认真地指了指自己的头,“整形费,医疗费,心理损失费……”   “你稍微注意一下环境行不行?”陆离无奈地堵住她噼里啪啦乱翻的小嘴。   “二位……”一旁又被忽视已久的姚青青绞着手帕道。   “青青啊,我哥他谈的怎么样?”夏济盈撇开陆离,蹦跶到软妹面前,“刚刚他不肯告诉我诶。”   “陆公子……是盈姐姐的兄长?”姚青青面上惊讶,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对啊对啊。”夏济盈笑眯眯凑近了道,“你是不是看上我哥了呀?”   “盈姐姐……”霎时,姚青青脸红了大半。   夏济盈很满意自己加的设定,毕竟陆离也说了背景随便加么。爸爸说好了帮你俩牵红线,就绝对撸起袖子实打实地干。   陆离在一旁只能保持微笑。   “其实刚刚也没谈什么,只是这青楼的红牌姑娘还是了解一些比较好。”姚青青小声道。   正在这时,花枝招展的老鸨扭着她的水桶腰到了众人面前。   “三位贵人,”老鸨一笑,脸上的□□扑扑地往下掉,“姑娘们在前头的屋里等着了。”   “那就劳烦妈妈了。”姚青青笑道。   一入屋子,香粉味儿瞬间上升到了一个可怕的浓度,幔帐软趴趴地垂下,珠帘发出清脆的声响,犹如女子悦耳的笑声。屋内四个姑娘垂首,一字排开跪坐在地上,尽管看不清面容,但仅从婀娜的身姿也足以推测姑娘们的美貌。姑娘们的面前摆着一张茶几,茶几后靠墙摆着几张坐塌,上好的紫檀木上平整地铺着棉絮,再以光滑的丝缎覆之,华贵异常。   由于姚青青过于羞涩,怎样都不愿意与陆离共坐一塌,不得已放弃的夏济盈只好与她同坐。   “陆公子,”老鸨见着三人落座,眉开眼笑地介绍起来,“我这左手边第一位呢,名唤金巧巧,精通乐理,尤其善弹琵琶,那青葱玉指拨弄起来,可叫一个欲罢不能。”   金巧巧略略抬起了头,抿嘴笑了笑。   “再接下去这一位呢……”   夏济盈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   红牌姑娘好看是好看,可刚刚在楼下痴汉脸盯了那么久,现在有些审美疲劳,外加这屋里的香粉味儿实在太重,尽管夏济盈闻不出来,但无时无刻不想打喷嚏的感觉明明白白告诉她,屋里可能洒了十斤香粉。   “最后这一位呢,便是徐凝儿,”老鸨保持着万年不变的笑容,脸上扑扑地掉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吟诗作对也不在话下,长相也是顶顶好的,不过这还不是最厉害的。”   “哦?”陆离微笑着发出一个单音节,好让卖关子的老鸨下得来台。   尽管他本人都快被香粉熏死了。   “最厉害的可是她这手艺,这菜一过她的手,那可是色香味俱全,”老鸨压低声音道,“说赶上宫里的御厨都不为过。”   “小凝的手艺保准你们吃得停不下来。”姚青青笑着附和道。   陆离温和地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些底。   “啪!”   夏济盈猛然拍案而起,惊到了在场所有人。   夏济盈圆溜溜的杏眼瞪大了,直勾勾地盯着徐一凝,而后者一脸惊讶,朱唇轻启,一脸无辜的模样。   “……对不起,失礼了。”   夏济盈愣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心烦意乱地坐了回去,连一旁姚青青关切地询问也只是敷衍过去。   之后的对话夏济盈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整个脑袋都乱糟糟的。   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呢?   夏济盈略微抬起眼,朝徐一凝瞄过去。   而徐一凝刚好也在看着她,视线交锋的一刹那,对方水波流转的眼神中闪现出一抹深意。   “那个徐一凝应该就是持有你七魄之一的人,”陆离拍了拍心不在焉的夏济盈道,“从我们出醉欢居到回客栈,这都好些时候了,你怎么还这幅样子?”   “孟孟啊,这任务我们不做了好不好。”夏济盈拽着他的衣襟请求道。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陆离不解。   “爸爸!算我求你了!”夏济盈就差给他下跪。   “等会等会儿,”陆离拉着愁眉苦脸的夏济盈坐在塌上,“任务肯定得做,没得商量,但要是你实在觉得困难,可以稍微放宽一点时间期限。”   “可以无穷大吗?”夏济盈可怜巴巴道。   “不行。”   “那无穷大除以二?”   “你怎么不说无穷大除以无穷大再用洛必达算算极限呢?”陆离残忍地拒绝道。   “你们孟婆专科大学还学高数!?”夏济盈惊奇道。   “我是研究生!”陆离无奈道,“还有不许扯开话题,你跟那徐一凝什么情况?”   “我累了,我去洗洗睡了,”夏济盈默默挪动脚步,“昨晚我打的地铺,今天你打!”   说完,夏济盈以光速钻上了床,飞快地掀开被窝把整个人窝了进去。   陆离无奈地看着缩成一个大球球的夏济盈。   “何必反应这么大呢……”陆离摇头,吹息了燃烧的灯烛。   屋内霎时暗了下来,清冷的月光透过格子窗映照下来,在地上倒映出拉长的形状。   陆离半倚着墙,垂头看向床上的人。皎洁的月光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洒下一汪清澈的潭水,表面波光粼粼,深处的黑墨浓重得化不开。   之后的几天里,陆离倒是没再催着夏济盈做任务,整日优哉游哉地呆在客栈里吃茶。夏济盈能躲则躲,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任务。姚青青时不时地来找人给她带口信,约她第二日去哪里哪里喝茶,夏济盈欣然赴约。   雅致的隔间里,淡淡的熏香清幽芬芳,器物摆放颇有讲究,素色的油漆使人赏心悦目,室内拜访的青葱盆栽长得郁郁葱葱,青翠喜人。   “最近总是蹭吃蹭喝的,还真是让你破费了。”夏济盈看了看面前琳琅满目的精致点心,不好意思道。   “当日还多亏盈姐姐急中生智。”姚青青笑了一笑,“这些都是小玩意儿,若是盈姐姐喜欢,我可着人每日送过去。”   “不必不必。”夏济盈呵呵笑道。   那不废话!自己又尝不出味道,到最后还不得苦不拉几地看着陆离吃得快活,还颇有美食家风度地发表大篇言论。   “盈姐姐,这个,劳烦交给陆公子好吗?”姚青青面上一红,递给夏济盈一条素色的帕子。   帕上一对并蒂莲开得妖艳,针脚细腻,整整齐齐。   “这……费了不少心思吧?”夏济盈拿过她的手,纤纤玉指上赫然卷着小段纱布,看上去好不可怜。   “也没什么了……”姚青青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指。   夏济盈挑了挑眉,脸上一抹奸笑。   “诶对了,”姚青青突然道,“盈姐姐与小凝是曾经相熟吗?”   “怎的突然问起了这个?”夏济盈愣怔了半晌。   “最近我看小凝的时候,小凝向我提起过盈姐姐,”姚青青不解道,“往深了问她也不说,只是要我带句话。”   “什么话?”   “什么时候一起去放风筝。”   夏济盈手一滑,小巧的茶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火神祝融大人,”阎王爷都快给跪下了,“您到底有什么资料,已经整整五天了,还没查完么?”   当事人非常温和地笑了笑,继续做着手头的事。   “爸爸啊!小的这破地方不适合您这高尚无比的大人多呆啊!”阎王爷声泪俱下。   没错他之前刚刚被天帝婉转地告知,请不要再让他的火神呆在地府那么多年了,再这样下去,天庭   供暖要撑不住了。   火神祝融摸了摸下巴,最近好像很多人叫他爸爸啊。   “我就查个资料,你不用压力那么大。”祝融熟练地操作着电脑,调出电子档案。   “这姑娘……”阎王瞄了屏幕一眼,看着上面的大头像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祝融瞥了阎王一眼,后者自觉欢快地闭上了嘴。   档案之前也看过好几遍,怎么就是找不出来呢。   祝融不由皱起了眉,一行一行仔仔细细地浏览。   终于,鼠标停在了照片旁的一行小字上,祝融费力地一字一字读完,眉头蹙得更加厉害。   阎王站在一旁,悄悄打量了一下祝融的表情,心里有些唏嘘。   看来火神大大这次遇上了不小的问题啊。   可祝融的话打断了他的唏嘘。   “阎王,”祝融沉声道,“这个月工资扣掉。”   “为什么!?”阎王晴天霹雳。   “你这档案怎么做的?排版成这样让人怎么看得清?”   火神大大甩甩袖子,一贯温和的脸上带了些许严厉。   “……”阎王瞠目结舌。   原来大大皱眉是因为排版看不清,而不是因为内容???   味觉之魄(4)   浑浑噩噩告别姚青青,夏济盈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   熙熙攘攘的人们挤满了长长的街道,鼎沸的人声哄闹着,在夏济盈耳边远远地响着。渐浓的春意爬上树梢,绿叶衬着隐隐约约的花骨朵儿,小巧而又精致。   “小姑娘啊,这个糖炒栗子要不要来一袋啊,保证又香又糯!”   夏济盈瞥了一眼翻滚的栗子,脚下却是一点停顿也没。   “给我装一袋。”   一双红底绣花鞋停在夏济盈面前,桃红色的裙摆垂到脚背,刚好露出鞋面上金丝绣成的龙凤图案栩栩如   生,仿佛要冲破阻碍翱翔天际一般。   “好嘞姑娘!”小贩欢快地应道,手上的动作麻利,不一会儿一袋香喷喷的栗子便交到了姑娘手上。   姑娘付了钱,伸手拿过栗子。   夏济盈本能就想转身逃离。   “你逃得了一时,却能一直逃下去吗?”   夏济盈抿紧了嘴唇。她能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腰间别的挂坠发出的细碎声响,还有裙摆蹭过绣花鞋面   的微弱声音,轻微但清晰。   两人之间的沉默仿佛拥有结界一般,硬生生将喧闹的街头分隔开来,仿佛这一刻,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二人。   “后日午时,我在城北湖心亭等你,”姑娘笑得明媚,“我不想看到其他无关的人,并且,如果你不来……”   “你的东西就永远也别想拿过去。”   红底绣花鞋迈着优雅的步履缓缓离开,带着挂坠悉索的声响,宛如魔咒一般。喧闹的人声霎时涌入夏济盈的脑海,几乎涨满了整个空间,似乎还有要挤破外壳的趋势。   夏济盈觉得头痛欲裂,她迈起脚步狂奔起来,不顾过长的裙摆,不顾磨脚的鞋,甚至不顾街上窜动的行人和马车。   青石街的地板踏上去生硬,薄薄的鞋底抵不住震动的感觉,冲的她双脚发麻。早春的寒意还未散去,略有湿气的风拍打在脸上,刮得人有些生疼,没有呼吸也就谈不上累,所以夏济盈没有停歇地奔跑着,渐渐   的,马匹突然停下的嘶鸣以及夹杂着咒骂的人声都远去了,只剩下双脚踏上青石板的清脆声响。   拖曳的裙摆最终还是拖了后腿,一个晃神间,夏济盈大脑一空,撞击的疼痛感逼得她不得不停下来,以一个及其狼狈的姿势半伏在地。   “你还好吗?”   稚气未脱的清秀脸庞伴随着轻快的少年音出现在夏济盈的面前。   少年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关切,让夏济盈不由得心头一暖。   “啊,没事,见笑了。”夏济盈拍拍裙摆站起。   眼前的少年身着月白色衣衫,清新地宛如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笑起来时露出的两只小虎牙显得可爱异   常,墨色的长发用一根宝蓝色的发带束起,发梢自然垂下,俏皮灵动的模样,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左右。   “怎么就你一个啊?没见着大人么?”少年晃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   “大人?陆离?”夏济盈拧着眉头,“你到底是……”   “忘记说了,我原身是虎,现在担任大人的坐骑,自小流浪之时被大人捡了回去,久而久之能幻化人形,   大人赐我名为谷雨。”少年道,“你是夏姑娘吧?大人跟我们通话的时候可一直都在说你。”   “谷雨……少年……”夏济盈斟酌字句道,“他骑你?”   “……虽然感觉哪里都不对,但是我无法反驳。”   “你家大人应该在城西的客栈里。”夏济盈道,“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就能看到,很大的一个招牌。”   “那你呢?”谷雨道。   “啊……我再四处逛逛,你慢走不送哈。”夏济盈拍了拍少年的肩,脚下生风似的溜走了。   “诶诶诶……等等!”谷雨见状赶忙上前,“萍水相逢便是缘,不如我们去一家茶馆坐坐?我来之前打听好   了,这里城西一家茶馆最出名了……”   “他奶奶的,又来!?”夏济盈忍不住爆了句粗,随手路边揪了根柳树枝。   “啊……”一脸懵逼的谷雨被树枝抽了个正着。   “你有本事拉皮条!你有本事报官啊!别躲在一边不吭声,我知道你涉黄!”灵魂乐者夏济盈完完全全发挥了她上辈子打架子鼓的特长,这节奏感,都能不用剪辑直接做鬼畜。   “别啊大姐,我哪里惹你了倒是!”谷雨哭丧着脸,躲得很狼狈。   不能打不能骂,大人关照过的,这这这……还让不让虎活了!   闹了半晌,夏济盈打得过瘾了才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可怜巴巴的小老虎貌似跟上次一条龙服务的不是一回事啊?   “我是真虎!真的!那种皮能扒下来做衣服的!”小老虎不满地大喊道。   “呃……”   夏济盈看着他为了证明自己而露出的尾巴尖儿上的红印,于心不忍起来。   “那谷雨小朋友,这次是姐姐错怪你了,”夏济盈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姐姐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你多大?”谷雨小心翼翼地收起尾巴。   “死的时候二十,”夏济盈瞄了瞄自己,“现在大概十六。”   “哦,”谷雨道,“我今年刚好满五百岁。”   “……”   “所以妹妹啊,为了安抚哥哥,必须请点好吃的,比如说肉和肉和肉。”   “我先不吐槽刚刚说好的茶馆里怎么会有肉,”夏济盈满脸黑线道,“你家大人现在的身份是我哥,要不你   什么时候考虑跟他拜个把子?”   “……”   最后为了安抚可怜的小老虎受伤的心灵,夏济盈按照谷雨的要求向城郊农户买了两只土鸡,两人在城郊找了块没人的地儿坐下。   路边的柳树抽着芽,清风拂过,卷起青嫩的枝头,在空中画出一个缱绻的弧度,伴着啁啾的燕雀和明亮的   阳光,美不胜收。   谷雨兴冲冲地提着两只土鸡,一会儿杀一会儿洗的,手法无比娴熟。洗完的鸡用泥裹着,外头包上河边采来的芦苇叶,再用柳条系得严实,又在地上刨了个坑,把包好的鸡放进去,用土把坑填平。   “叫花鸡?”夏济盈好奇道,“听说味道不错。”   “那是当然,更何况我的手艺,你就等着嘴福吧。”谷雨拍了拍手上的土,从一旁的草丛中翻来一大堆树   枝,架在刚刚的填平的坑上。   “可问题是……我唱不出味道啊……”夏济盈无奈道。   “那你就看着我吃。”谷雨挑了挑眉,望着面前的一堆柴犯了难。   “要是大人在就好了。”谷雨嘟囔道。   “什么?”   “没什么。”谷雨从身上摸出了打火石。   “你不也算是虎妖,怎么……方法这么原始?”夏济盈满脸黑线。   “平白无故起火要耗法力的,又不是谁都是火神。”谷雨拨弄着篝火,把它调整到一个合适的高度。   “火神?啊……好像我在地府的时候听你大大说过。”夏济盈回想道。   “是……么?”谷雨决定还是只管好他的火。   明灭的篝火跳动,火舌有意无意地扫到地面。   “小老虎啊,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和一个你最不想见的人见面,你会怎么办?”夏济盈道。   “怎么,你的任务?”谷雨翻了两下柴火,“怎么不去找大人吐诉?”   “孟孟他已经帮我拖了好久了,”夏济盈看了看手心已经消失的朱砂痣,“总归不能一拖再拖,但我还是不   想完成任务。”   “这人到底是有多讨厌啊。”谷雨耸了耸肩,顺便感叹了一下夏济盈奇葩的称呼。   “不是这人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夏济盈抓狂道,“我现在不想转世投胎了,现在下地狱还来得及吗?”   “抱歉,你现在必须完成任务才能离开这个世界。”谷雨道,“不过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吧?听你的口气好像问题在你,那就更要主动解决,一直躲算什么?”   “我就是怂啊,要是我不怂,现在也就没这档子事儿了。”夏济盈抱着膝,有些阴郁。   “你要想,你现在要是能勇敢一点,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因为懦弱造成的麻烦事儿。”谷雨安慰道,“就算给未来积福了。”   “可我现在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夏济盈道。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谷雨轻声道。   篝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暖色的光忽明忽暗地映照在夏济盈迷惘的脸上。   “其实怎么做是比较好解决的,”谷雨道,“如果她欠了你,你就向她索赔,你欠了她,你就付出相应的赔偿。”   “如果……无法给出赔偿呢?”   “这已经不属于怎么做了,这算是怎么做之后的连锁结果,你现在不用考虑这个,”谷雨道,“你现在要考   虑的是如何赴约,也就是敢不敢的问题。”   “如果你确定你要去了,那才应该考虑这些后续。”谷雨拍了拍她的肩,“你先考虑着,我的鸡好了,先吃,一会儿再聊。”   于是满腹愁绪的夏济盈默默地看着谷雨风卷残云地吃了两只鸡,看上去应该是蛮香的,夏济盈很庆幸她在没有味觉的同时也没有嗅觉,否则肯定有一天会被馋死。   两人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等日落西山的时候,夏济盈才猛然想起要回去。而谷雨由于吃鸡吃得太开心,打算再去酒楼要一顿全荤宴。   目送着夏济盈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烂漫朱霞中,谷雨叹了口气,转身就蹦蹦哒哒地再去吃肉,面前冷不丁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把谷雨的小身板堵得严严实实。   “大……人。”   “你今天伙食已经超标了。”陆离笑得很温柔,“从今天开始的五天,一点荤腥都不准沾。”   “大人!”   “我需要的坐骑是一只老虎,不是一头猪。”   “大人!我还在你不方便的时候帮你开导妹子呢!”谷雨不死心。   “你今天表现的确不错,”陆离点头道,“可是你好几次差点说漏嘴,因此功过相抵。”   “啊……”   “还有。”陆离微笑了起来,一看到这个表情,谷雨开始浑身发毛。   “听说,你要跟我做拜把子兄弟?”   味觉之魄(6)   渐沉的日头挂在天边,摇摇欲坠。余晖映照着美丽精致的小镇,为错落有致的画檐勾勒上金色的外框,显得宁静安详。收了摊儿的小贩们推着三轮车,慢悠悠地在回环的小巷中游转,留下拉长的影子。   夏济盈漫不经心地踢着石子儿,往城北的客栈晃悠去。   “最后一只纸鸢了!便宜卖了啊!卖完收摊了啊!”大伯卖力的吆喝声回荡在逐渐空荡的青石巷。   “……”   夏济盈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姑娘,要不要?”大伯热情道,“原来卖五文钱一只,现在算你便宜,两文钱怎么样?”   “……”   乳白色的纸糊在竹篾上,做成一个燕子的形状,寥寥几笔,一枝娇然绽放的牡丹便跃然于纸上,两侧又用细线勾勒了些许翠叶,鲜嫩地仿佛要滴下水来。   夏济盈的手指不禁收紧。   嫩黄的棉衣厚厚的,小身板被紧紧包裹在里头,显得有些胖乎乎地可爱。稀疏的黑发被分成细细的两撮,从两耳后软塌他地垂下。冻得红通通的小手扯着衣角,水亮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闪烁出兴奋的光芒,两颊上浅浅浮起的红晕,显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   “姐姐,去不去啊到底?”小女孩儿撒娇道。   “去啊,答应好小宁的。”夏济盈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那我们赶紧走。”名唤小宁的女孩儿兴奋地催促着。   “可是小宁啊,我们没有风筝啊?”   矮下_身子,夏济盈把自己调整到平视对方的角度,漆黑的眸子泛出透亮的光泽,清晰地映出那年自己青涩的脸庞。   这双明媚的眼睛,在十年之后怕是也没改变多少。   “姐姐,你手上的不就是?”小宁笑嘻嘻道,伸手指了指夏济盈的左手。   夏济盈这才发现,自己左手上赫然握着一只风筝,上头的牡丹开得正艳。   “走了走了,放风筝去咯!”小宁欢呼雀跃地蹦跶着,头上的羊角辫随着身子一起摇曳,一下一下。   “怎么还没回来?”   陆离蹙起眉头,负手站在窗边。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泼墨一般洒满了整座城镇。残月半隐在朦胧的夜空中,偶有闪烁的明星也只是昙花一现般,倏忽便消失不见。阑珊的灯火亮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那么渺小。更夫敲着的铜锣沙哑地响在弯绕的小巷中,扯着嗓子的吆喝听不太分明。   “属下已经派遣惊蛰和春分在城中寻找,还请大人稍安勿躁。”谷雨禀报道。   “就是一分钟没盯着她,怎的又消失了?”陆离脸上一贯的温和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尽的焦躁。   “属下觉得,也许是大人思虑过度,”谷雨小心斟酌道,“夏姑娘可能只是在哪里贪玩,没赶得及回来罢了,由于先前那些……也许大人太过于紧张了。”   “你先下去。”陆离揉了揉眉心,不欲多谈。   “是。”谷雨恭顺道。   合上门,谷雨幽幽地叹了口气。   “陆公子他……”   温婉的女声从谷雨背后传来,谷雨回头一看,身着鹅黄衣衫的姑娘朝他微微一笑,举手投足之间,柔意尽显。   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姑娘啊。   谷雨不由默叹道。   “我家主子正焦虑着,现在不方便见人,青青姑娘还是先回吧,”谷雨柔和道,“天黑路滑,还请姑娘当心一些。”   “奴家……奴家先前看到了盈姐姐。”姚青青咬了咬唇道,“就在酉时,盈姐姐似乎在西巷里买纸鸢,看着她看纸鸢入了神,奴家便没有上前打扰。”   “多谢姑娘告知,”谷雨谢道,“若有什么进展我们会着人去姚府通知姑娘的。”   “那便麻烦了。”姚青青见着谷雨态度强硬,滴水不漏,便也不再纠缠,行礼告辞以后便转身匆匆转身离去。   谷雨想了想,转身敲门。   但屋内没有回应。   谷雨皱起了眉,推门而入,只见屋内四无人影,只余窗外朦胧的月光洒在平坦的桌面,隐约模糊。   四周景物不断后退,农家的炊烟已经越抛越远。两旁光秃秃的枝丫在凛冽的寒风中可怜巴巴地东歪西倒,脚下的土地还没被铺上柏油路,积了雪又划开,泥泞了新鞋。   但就算这样,也冲淡不了小宁激动的心情,从羊角辫晃动的频率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宁,你慢点,看着点路。”夏济盈好笑道。   “知道啦知道啦!”小宁满不在乎道。   眼前出现了一条结着冰的小溪流,潺_潺的流水被冻了起来,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芒。   “我们去那边吧?”小宁指着小溪对面一处开阔的平地。   “好。”夏济盈应道。   她突然内心咯噔一下,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小宁什么都不知道,她欢快地踩着沾满了土的小靴子,蹦跳着向前走去。   夏济盈突然头痛欲裂,脑中回闪出那她永远都不敢回忆的画面,宛如一条狰狞的伤疤,结了厚厚的痂,此刻却要将它连皮带肉一起撕开,夏济盈甚至都能看到血痂上带着的粘_稠物,带着黄色的脓水,流了下来。   她能够听到冰面破裂的声音,能够听到小宁绝望的呼喊,能够听到周围大人纷纷的议论争吵,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哭泣。   小宁,宁依绪是叔婶的独女,从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八岁那年老家的小溪里之后,叔婶一夜白头,自此,这个家庭变得支离破碎,婶婶伤心过度在两年后跟着走了,小叔日夜酗酒,没有工作,居无定所,到最后住院的医疗费都是亲戚们帮着一起出的。而夏济盈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小叔正插着氧气瓶在医院里生不如死。   夏济盈看到了自己颤抖的双手,手指的缝隙里是小宁鲜活的生命。   小靴子踏上了冰面,轻微的碎裂声响在夏济盈宛如夺命魔咒一般,她张开嘴,冰冷的空气疯狂涌_入肺部,与血肉生硬地摩擦。   她听见自己破音的嘶喊,但是那已经迟了。   小宁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歪着脑袋看着她,稚_嫩的脸上满是不解。   夏济盈绝望地看着小宁脚下裂缝的延伸,她已经离开岸边二十公分。   一个十岁孩子手臂的距离……   夏济盈看了看自己颤抖的手臂,他们正在发抖,他们正在退缩,就像上一次一样。   在夏济盈有限的时间里,她完美奉行能躲就躲的原则。从最初被陆离一把推下忘川河,到后来动不动放弃任务,再后来躲着重生于此的徐一凝,夏济盈在死后也如此完美地奉行。   可是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消极颓废,遇事就怂。   谷雨一边扒拉着叫花鸡,一边说,现在不怂是为了未来顺心。   是不是应该试着改变一下?   小宁意识到脚下的裂口,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她向夏济盈伸出的手瘦弱而无力。   冰面开始一点点破碎,逐渐清晰的响声宛如催命魔咒,一点点消耗着一个跳动的生命。   跪坐在岸边的夏济盈僵直着上身,仿佛上半身被什么魔法固定住一般,不能向前移动。她伸出的手臂同样细弱,而且颤抖,但它正在向那边靠拢,一点一点。   跪坐在岸边的夏济盈看着自己一点点伸长的手臂,看着绝望的裂缝蔓延开去,奋力想要赶上冰面破碎的速度。   裂口张牙舞抓,渐渐延伸到小宁的脚下,细微的声响过后,冰面终于不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宛如一朵绝美的冰花,绽裂开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夏济盈猛地探出身子,在冰花绽放的一刹那,她触及到了那双战栗的小手,冰冷得宛如死人。   周围的景色猛然消散,只有手上的触感还在,只是那小小的手好像长大了一样。   夏济盈保持着探出上半身的姿势,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幼时的记忆,又回到了原状。背后的冷汗湿透衣衫,薄薄地贴在身上,有些黏_腻。身下是坚硬的石板街,石板中间的泥泞有些溅到裙摆上,在隐约的月光下灰扑扑地看不太清。冷风一吹,掀起一角裙摆。   顺着手看去,对方也是同样的一脸惊讶,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都汗湿_了,但却紧紧相握。   “小宁!”夏济盈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扑上去抱住。   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当年那个可怜的生命说,可现在她一句都说不出口。害怕死亡,然后亲眼看着一个生命因为自己的害怕而流逝,又亲眼看到一个家庭因为自己的胆怯而破碎,到最后亲眼看到一个人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崩溃,所以她不断闭塞,不断退缩,开始变得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恐惧。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你啊。”清脆的语调带了些鼻音。   “面对那种情况,谁都可能退缩,我不保证如果踏上冰面的是你,我一定会出手相救。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个死了,一个活着饱受折磨,”徐一凝,不,小宁轻声道,“我之前说的那些,只是为了看看你是不是一直逃避当年的事,不管你最后来或者不来,我都没资格扣押你的东西。”   “对不起。”夏济盈只能这么道。   “行了,你的魄告诉我,你死的也蛮惨的,我们最后还不是一样了,”小宁拍拍她的背,“你的东西,收好吧。”   一股暖流涌_入夏济盈的大脑,这种久违的暖意让夏济盈觉得十分安慰,有什么东西逐渐回来了,它正在归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那……你的特长怎么办?”夏济盈道,“而且你现在的营生……”   “青青已经着人给我找了个身份,等我满了十七就能赎身。”小宁笑道,“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这才是第一魄,而且我们还熟识,所以便宜了你不少,之后你碰上的那些哪有这么好。”   “你知道?”夏济盈好奇道。   “毕竟是同一人的魄,彼此之间都有联系,就算不在一个平行世界。”小宁解释道,“而且我们能通过你的魄了解你的方位,知道你的部分信息,比如说名字和性别,并且感知你的某部分感觉。”   “什么意思?”   “就比如说,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吃了个大蒜?”小宁抽了抽嘴角,“导致我那一整天都没有营业额。”   夏济盈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前阵子吃那桌菜的时候不小心嚼到了?   “再给你剧透一个,”小宁挑眉道,“所有持有你的魄的全是姑娘……至少心理上是。”   “这又是什么意思?”夏济盈一头雾水。   “你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我们七个之前一直都有联系,”小宁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顺便拉起浑浑噩噩的夏济盈,“现在物归原主了,我也就没法跟她们几个联系了。”   “但是你也许之后能见到他们也说不准。”陆离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一把拉起夏济盈,“走吧,下一个世界。”   “等等!你和青青的终身大事还没成呢!”   嗅觉之魄(1)   “你快点啊倒是……”   徐一凝看着屏风后头晃动的人影,无奈地催促道,“你说你古装不会穿就算了,一套头就好的现代装怎么也不会了?”   陆离早早换好衬衫和牛仔裤,连头发都修剪成现代男式利落的短发,现在正在一旁淡定地喝着茶,似乎已经习惯了夏济盈的日常掉链子。   “小宁……”夏济盈期期艾艾地从帘子后探出半个头,“help……”   徐一凝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绕进了屏风后头。   夏济盈可怜巴巴地抱着衣服,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   “好久不带bra,扣子系不上去了……”   “……”   好不容易搞定了衣着,徐一凝撤去屏风,又从房间抽屉里掏出两袋茶叶和油纸包的酥饼,塞进夏济盈手里。   “行了,”徐一凝拍了拍手,“你们一路顺风。”   夏济盈环顾这干净整洁的房间,心底有些难受。   就算再干净的房间,搁在醉欢居这种大染缸里,又怎能独善其身呢?   “我马上就要搬出去了,”徐一凝看透了夏济盈心中所想,“这些年来我受到的照顾不少,再加上你的外挂,活得还是很滋润的。”   “青青那边怎么办?”夏济盈揶揄地瞄了陆离一眼。   “我们一旦离开这里,除了拥有你原来魄的人之外,所有的人都将失去记忆。”陆离放下茶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还没等夏济盈发表感想,陆离已经念起了决。   霎时间,二人脚底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圈,随着陆离施法而逐渐上移扩大,刚好将二人从头到脚全部围了一遍,当蓝色的圈升至头顶之时,它急速缩减成一个点直至虚无,与二人的身影刚好同时消失。   玉壶的壶嘴里还在不停冒着热气,一圈圈向上氤氲开来。   刚刚夏济盈换下的衣裳,甚至陆离用过的茶杯杯身上的水渍都瞬间消失,仿佛二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徐一凝看着二人消失的地方,淡淡地笑了起来。   夏济盈现在很迷醉。   空气中弥漫着大量尘埃,厚厚的蜘蛛网在墙角张开,也不只是有多久了,粘性不佳而半挂在空中。四周的墙壁坑坑洼洼,都是用石头砌成的,由于年久失修,地面上还出现了不少裂口,张牙舞抓地向四周蔓延开去。   而夏济盈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个狭长的过道,两边各连接了一个房间。光线从破损的墙角渗透进些许,在阴暗的环境里显得尤为珍贵。偶尔漏进的风挤过狭小的缝隙,发出尖锐而细微的呜咽,如泣如诉。   夏济盈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纯白的雪纺长裙,想一头撞死在这里。   “嗯,我推测的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某位君王的墓穴。”勘察完四周情况的陆离回到夏济盈身边,点起了火,“这次的任务大概蛮艰巨的。”   “那请问,我怎么踩着凉鞋穿着雪纺裙倒斗?”夏济盈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死。   “克服克服吧,我自己也不是穿着牛仔裤。”陆离微笑鼓励道,“我身上只带了这两套。”   夏济盈盯着陆离完美的笑容看了许久,总觉得笑容里藏了点奸诈。   “我总觉得你在逗我。”夏济盈撇着嘴道。   “你想多了,”陆离认真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你……”   本想反驳的夏济盈皱起了眉,的确有些不寻常的声音,是那种平时生活中听不到,但总是会出现在恐怖片的bgm中渲染气氛的音效,细微却又难以忽视,和着风钻过缝隙发出的尖细声响,显得更加诡异难测。   火光摇曳,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   夏济盈脑中忽闪过红极一时的盗墓小说,顿时背后发毛,开始晃动的双腿要宣告罢工,而垂感颇佳的长裙被紧紧地攥在手心,皱的不像样子。   尸蹩?粽子?还是禁婆海猴子?   她不敢细想下去。   “谷雨,去看看什么东西。”陆离吩咐道。   明灭的烛火映在他半边侧脸上,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圈细小的阴影,漆黑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柔和,仿佛来者是个滚到脚下的足球,而他现在正要一脚把它踢回去。   “是。”谷雨应声而出,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显出了形态。   “这这这……”夏济盈赶忙抱紧神队友的大腿,死命扒拉着陆离的衬衣,“万一是个什么很可怕的……”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震耳欲聋的河东虎吼响彻了整个墓穴,震得陆离手中的火光都抖了三抖,碎石碎土滚落在夏济盈脚边,痛苦地诉说着自己年久失修经不起折腾的事实。   “啊!!!!你他妈是什么鬼啊!!!!”   尖细的女声分贝快赶得上青藏高原的高潮部分,刺得在场众人耳朵生疼生疼的。   一个穿着白衣,不,应该说只是在身上挂了块遮羞白布的女人出现在了众人右侧的墓室门口,跟谷雨正大眼对小眼地差点撞在一起。   “我不是鬼。”谷雨认真回答道。   “那就是人?”女人伸出手,白得有些灰扑扑的颜色了无生气,嶙峋的手指上锋利的指甲泛着冷光径直往谷雨脖颈上去。   “不是啊,”谷雨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我是虎妖,再有一百年就能成修仙了。”   女人的手在距离谷雨不到一公分的时候停住了,夏济盈很清楚地看到女人的脸色猛然又比原来白了一个度,就是那种化妆过度的妹子脸上又涂了一层白颜料的感觉。   “你……骗人。”女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没有啊,”谷雨笑得很烂漫,“你看我脑袋上的耳朵。”   不知何时,谷雨的脑袋上出现了两只可爱的虎耳朵,悄然树立在浓密的黑发中却毫无违和感。   “谷雨化形的时候,真正起作用的是脑袋上隐藏起来的耳朵,而人类的耳朵只是起装饰作用,”陆离给夏济盈解释道,“所以他刚刚为了更好地判别来者的方向……”   “砰!”   女人两眼一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特地把耳朵拿了出来。”陆离平静地把刚刚的话补完。   “……”   挂白布女子醒来的时候,面前的三张大脸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各位大佬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们下手的……”女子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串,转身就想溜,被谷雨一声虎吼老老实实给吼了回来。   “谷雨同学,我们考虑下次换个方式威慑好不好。”夏济盈揉了揉发胀的耳朵,看了看脚下越来越多掉下的碎石。   谷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听你刚刚说的话,似乎你对人类抱有很大敌意?”陆离试探道。   “这也是被那群人类逼的!”女子似乎被戳中了心事,愤然捶地道。   “这究竟是……”   夏济盈刚想问下去,从左侧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人声,在这了无生气的墓穴里显得突兀异常。   “来了来了!我先撤了,被他们看到又得麻烦!”女子匆忙起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向墓穴深处。   三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正当迷茫之时,那群人扛着洛阳铲,打着探照灯过来了。刺眼的白色光线刷地照亮了阴暗的墓道,生硬地划过夏济盈的脸孔,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他奶奶的,怎么还杀不光了!?”汉子粗狂的声音嘶哑难听。   “赶紧的,抄家伙上啊!”   “一会儿等她反应过来就麻烦了!”   夏济盈一脸懵逼的时候,一大群汉子抄着洛阳铲,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就往这边泼过来。   夏济盈看不太清那是什么,只知道那是液体状的东西,脑袋里突然闪过曾经生前看到的新闻报道。   硫酸腐蚀性高,但是难弄,这种情况下,应该是火油比较正常。   但等夏济盈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她眼睁睁地看到火油就要往自己身上泼,然而在最后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严严实实地挡住了眼前的一切。   “大……少爷!”舌头打结的谷雨出声大喊道,让夏济盈猛然回过神来。   “灯灯灯呢!?快点!”人群那边悉悉索索的,很快,两三束明亮的光线打了下来,彻底照亮了狭长的墓道。   “不是粽子?是人?”带头泼火油的人有些蒙圈。   “那不废话吗!我家少爷和我家小姐都看不见吗!?不长眼哪!?”谷雨伶牙俐齿地反击道,把对方的嘴牢牢堵住了。   夏济盈看着陆离一贯温和儒雅的模样变得如此狼狈,心里突然有些触动。   “大概你的裙子太白了,跟刚刚那女人一样,他们没分辨出来,”陆离想摸摸夏济盈的脑袋以示安慰,可手上也沾了脏,便只能笑着打趣道,“怎么了?觉得心疼?”   “嗯,很心疼。”夏济盈认真点头道。   陆离的宛如深潭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亮光。   “衬衫阿玛尼的吧?就这么报废了。”夏济盈惋惜道,“真是太可惜了。”   陆离抽了抽嘴角。   就不应该指望这根破木头能开窍!   “那个,小伙子,没受伤吧?”为首的一个汉子举着灯,一脸尴尬道,“我们也是没在意。”   “没在意个头!”夏济盈不满道,“你们搞什么鬼啊?这墓穴里头有什么要这么赶尽杀绝?”   “啧啧啧,看两位年纪轻轻,穿着如此随便就敢下斗,真是胆子不小,”那汉子摸着胡子拉碴地下巴道,“这斗里可没什么好东西。”   “胡说,哪个墓里没有些金银珠宝?”夏济盈反驳道。   “这个墓里啊,”汉子压低声音道,“有的只有吃人的害人的东西!”   嗅觉之魄(2)   “妖?”   “对,就是妖。”披着白布的女子躬身道,“其中还有一个男子似乎能操控那只妖,看来定是贵人。”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小姐!”女子着急道,“他们说不准能解决小姐的……”   “下去。”   冷淡的女声没有丝毫起伏,在空旷的墓室里清晰地回荡,平白带了些令人心惊胆战的气势。   别无他法,那女子只得悄悄离去,留下一个固执却高傲地身影在墓室中心久久直立。   “墓里起尸的粽子出来害人?”夏济盈挑了挑眉,“粽子们都没法踏出这墓室半步吧?”   “这种脏东西,谁知道呢!”为首的那大汉啐了一口。   “大叔……”   “哎,不用这么见外,大家都叫我老王。”大汉热情道。   “那……王大叔,”夏济盈努力压制着隔壁老王系列故事的脑洞,正经道,“你们是受到了什么伤害,还是怎么的,这好好的,不怪人反倒跑来墓里怪鬼和粽子?”   “姑娘,你这就是有所不知了,”老王啧了两声,“我们村本来土地肥沃,每年庄稼收成能翻隔壁村好几倍,可就最近这两年,那收成我们自己都快吃不饱了!”   “庄稼收成不好还有培育方式,天气,品种这些因素。”   陆离换好衣服,带着谷雨坐到了夏济盈身边。   “我们一开始也考虑这个,可这事儿越到后面越诡异。”老王压低嗓子道,他身后率领的大帮村民也附和起来。   “村里开始莫名其妙地死人!”   惨白的探照灯光照在老王粗狂的脸上,投下半边阴影,嘶哑的尾音在墓道里空荡荡地回荡,显得莫名的诡异与惊悚。   “一开始死些猫猫狗狗的大家就没在意,但到后来就不一样了,”老王愤愤道,“一开始是小虎子,后来张家寡妇,再后来李家的顺子,一个个都死了!”   “有没有报案?”陆离道。   “报了,那些人就说要慢慢查,”老王叹了口气道,“而且他们的死状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表情狰狞,嘴巴这边全部溃烂,胆子大的扒开嘴看,里面也全都烂了,”老王皱眉,痛苦地回想道,“明明上午还好好的,下午过去一看,就死成那样。”   “那也不能就此判断跟墓就有联系了啊 。”夏济盈道。   “前些日子,村里来了个得道高人,”老王一说起这人,眼神都亮了,“本事可大,说什么什么准,他一来,村里死气沉沉的庄稼一夜之间长得可好。”   “得道高人……”谷雨抽了抽嘴角,默默瞅了一眼陆离。   “我说小兄弟,你别不信,”老王拉着谷雨,使劲说服道,“长得那叫一个玉树招风,一看就跟我们这些大俗人不一样。”   “玉树招风……”夏济盈满脸黑线,“大叔你是不是想说玉树临风。”   “这样吧,你们跟我们去村里一趟,见见那位高人,保准你们相信。”老王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们先前也多有得罪,正好请你们去村里吃顿饭落落脚,也算我们赔罪了,如何?”   “那你们今天这就不杀粽子们了?”夏济盈疑惑道。   “反正也杀得差不多了,”老王道,“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夏济盈有些犹豫,她的任务还没完成,但眼前这老王热情好客,不去驳了面子不说,反而还会惹这人生疑。   “那就有劳王大叔了。”陆离温和地笑笑,应了下来。   “我的任务……”夏济盈扯扯陆离的袖子,小声道。   “没事,这次时间不急。”陆离道。   跟着村民在古墓里面七弯八绕,总算是出了墓道。   阳光从厚厚的枝叶中间渗透下来,斑驳了一地的树影。脚下的土地上盖满了厚厚的树叶,掩埋了暴起的树根。   “小心滑。”陆离拉了一把夏济盈。   夏济盈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抬眼往下看去。   弥漫的云雾遮挡着底下的情形,让人看不太清。脚边的碎石滚落,转眼便没入了云层,找不见影子。山坡有些陡峭,而且全是土路,走起来很是费劲,再加上夏济盈脚上穿的还是松糕底的凉鞋,没走两步脚上就起了泡。   “我来背你。”   陆离心疼地看着夏济盈磨破了的脚。水泡又红又肿,大大小小地遍布于脚跟和脚趾,在嫩白的皮肤上显得特别明显,令人心疼不已。   “我拒绝。”夏济盈想也没想就摇头道。   天知道最近她味觉恢复以后一天吃几顿,几乎嘴就没怎么听过,肚子上长了一圈肥肉,晃晃腰还能感受到震动的那种。   “别闹,你这样怎么走路?”陆离上前道。   夏济盈撇着嘴思索了一会儿,把目光转向了一旁扑蝴蝶扑得特别开心的谷雨同学。   ……   “我擦!什么时候后面有一只老虎了?”   “啊?你说这个啊,”夏济盈指了指那边满脸微笑的陆离,“他家养在你们这片的。”   陆离在老王奇异的目光中点头笑着应和。   心里好气哦,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只能把扑蝴蝶改成扑虫子玩的谷雨虎躯一震,感觉背后有什么幽怨的目光紧盯着自己一身光滑柔亮的皮毛。   “诶?我记得还有一个小伙子呢?”老王不解道。   “死了。”陆离微笑道。   “他的意思是,”夏济盈吓得差点从虎背上摔下来,“嘶嘶去了。”   “嘶……啥?”   “你也知道,他大少爷,家里有钱,管嘘嘘叫嘶嘶,”夏济盈一本正经道,“因为他们嫌进了厕所的东西脏,上厕所都要把裤子撕开扔掉,上一次扔一次,反正有钱任性。”   她身下的谷雨差点一爪子没踩稳,直接滑下山坡。   陆离笑得很温和,非常温和,极其温和。   当一行人到了村庄的时候,高升的日头已经逐渐西移。盛夏白日长,仍旧明亮的日光孜孜不倦地照耀着大地,不遗余力地贡献最后一丝余晖。欣欣向荣的庄稼长得颇为喜人,野鸡在田间啄食着小虫,野狗蹲在路边,吐着舌头摇着尾巴,颇为乖巧的样子。   躲在一旁幻化成人形的谷雨整了整衣服,装作后来赶上的样子,一路跑来愣是吓跑了路边的小动物,折腾得小村鸡飞狗跳。   “那边就是高人住的地方。”老王指了指西边小山丘上的一座小屋子,“那山丘上本来荒草丛生,那高人不知怎么,施法造出一间屋子不说,那荒丘竟然也开始长树长草了。”   陆离皱眉看了一眼那片小山丘,没说什么。   “小姑娘的脚不方便,我媳妇儿刚好会懂点这个,”老王热情道,“你们如果不嫌弃的话,来我家住一住吧?”   农村里也不指望搞得多么干净,能凑活就行。   尽管有如此心理准备,夏济盈还是被眼前破旧的情形吓了一跳。门前破裂的大水缸里飘着几只苍蝇和一些黑色的不明生物,入门后小院里用竹篱笆简易地围了个猪圈,几头猪在里面拱啊拱的臭气熏天。过了小院出现的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楼前一扇灰扑扑的玻璃门,玻璃上积的灰大概可以追溯到前朝。   “媳妇儿!弄点治擦破皮的药来。”老王一进屋便大吼道。   一个中年女人从屋里探出头,一身碎花衣裤,农家气息很重,头发凌乱地扎在脑后,手上还拿着一袋瓜子,这探出头的小会儿功夫,地上已经吐了一地的瓜子壳了。   “老王,你擦破皮了?”那女人疑惑的目光在老王和三人之间打转。   “没,这小姑娘脚磨破了。”老王花了点功夫跟媳妇儿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而二人也了解到,老王媳妇姓刘,村里都叫她刘三婶,两人还有一个远在城里打工的儿子。   夏济盈不得不感叹幸好这介绍不长,否则地上的瓜子壳估计能把人淹没。   “行,小事一桩。”三婶也十分豪爽,转身就从厅里灰扑扑的柜子里倒腾出一棵勉强能看出是绿色的菜,拿起桌上不知放了多久的茶水往上头浇了浇,算洗过了。   “等等。”陆离皱眉阻止了三婶的下一步动作,“三婶您这是在做什么?”   “哦,这个是山上采的药草,专门治擦伤的,”三婶解释道,“一会儿我用手把它搓开了,往伤口上抹就好。”   “多谢三婶,不用了。”陆离温和道,“这种事情我来就可以了。”   “哎,这哪能啊,”三婶摇头道,“放心,三婶刚刚吃完瓜子,手不脏的。”   “不是嫌您手脏,”陆离礼貌道,“阿盈脾气怪的很,除了我之外她谁都不碰。”   夏济盈嘴角一抽,无话可说。   “哦哦哦,这样啊。”三婶“和善”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打着转。   最终,在陆离的强行半搂半抱中,夏济盈被拖到一处他们安排好的,说是儿子前阵子回来刚住过的屋子里。   玻璃窗户上模糊的不知什么脏物几乎快把阳光遮挡住了,床上皱皱巴巴铺着的被褥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述的霉味儿,床头柜和桌子上积着一层灰,大概比进屋的那扇玻璃门好一点,估计可以追溯到改革开放的时候。   “这……”夏济盈不由得皱起了眉。   从小在城里长大不说,即使是没有厕所的农村老家,屋里也是明亮干净的。而且这户主人完全不觉得屋子很脏,这让夏济盈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不是太挑剔太娇气的感觉。   “谷雨,拿着逗蝴蝶玩去。”   “这棵破草完全没有止血的功效,有的只是让血液循环减慢的作用,根本治不了擦伤么。”   陆离不理会嘀嘀咕咕的谷雨,顺手把手中的那颗灰扑扑的草甩给他,转身把门关上的瞬间,屋里突然完全变了个样。   干净整洁的玻璃透着明亮的阳光,洒在实木桌面上,泛着亮光。破损的衣柜变成了黄梨木的豪华衣柜,连带着床头的木板也是,床上的被褥变成了整洁的锦被,散发着刚刚沐浴过阳光的芬芳,而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也变成了实木地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完全一样的布局,却是天壤之别。   “你这样不怕……”夏济盈瞪大了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怕,他们看起来还是原来那副破样子。”陆离把夏济盈拉到床边坐下,弯腰脱下她的鞋。   “我自己来就好了。”夏济盈被惊了一跳。   陆离笑了笑,灿若星辰的眸子迸发出令人沉醉的柔情。   夏济盈不由得一怔,“那个,真的我自己来……”   陆离摇了摇头,执意而轻柔地脱下她的鞋,手指有意无意划过她完好而柔嫩的脚背。   夏济盈浑身一颤。   陆离修长的手指优雅地从脚背一直往脚踝处划去,若有若无的感觉,拨人心弦。   夏济盈的身子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但陆离的手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趋势。   夏济盈不自觉地合上了眸子。   忍不住了……   于是,陆离灿若星辰的眼眸毫无意外地挨了一击,就在他摸得不亦乐乎的时候。   “对不起……我痒……”夏济盈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都怪你挠我痒痒。”   “谷雨,这个月不准吃肉。”   WTF???   “还有,现在出去。”   嗅觉之魄(3)   “话说你这法术真好用啊,这么快就好了。”夏济盈甩了甩已经愈合的脚掌,   陆离揉着险些被戳残的眼睛不想说话。   “话说,你不觉得那老王说的有点问题吗?”夏济盈揉着下巴道,“要不然我们今晚再去墓里看看?”   陆离如法炮制地治好了眼睛,无奈地看了夏济盈一眼。   “你是不是不想睡觉?”   “你就说去不去?”夏济盈道。   “反正有谷雨就够了,还用得着我?”陆离咕哝着翻身上床,铺平被子。   夏济盈歪了歪头,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那谷雨呢?”   “外头扑苍蝇。”陆离合衣躺下,用后脑勺对着夏济盈。   “哦。”夏济盈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木门轻轻合上,陆离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门口一眼,确认夏济盈已经走了,便支起上半个身子。   “孟孟,”夏济盈突然推开木门,“你生气了?”   “……没。”   “通常一个女人说她没生气的时候就是生气了。”   “我他妈哪里像女人了?”   “哦对,”夏济盈摸了摸下巴,“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你在生气地锤床,床好像刚刚震动了一下。”   “你眼花了,床没动。”   “嗯?”夏济盈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什么?”   “我知道床为什么动了!不过才震了一下啊……”夏济盈看着缩在被里的陆离挑了挑眉,“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慢、慢、来——”   “……”   在开门瞬间躺下的陆离悄悄揉着刚好磕到脑袋,心里郁卒地几乎可以吐出一升血。   夏济盈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于是,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人一虎悄悄溜出宁静的小村,拉长的影子模糊在阴暗中,看不真切。   夏济盈的鞋不方便走路,谷雨还是化成兽形驮着她。   夜晚的山坡上,杂乱的树木成了黑影,凌乱地挡着视线。偶有微风吹过,带起轻微的响声。夏蝉在林间聒噪着,此起彼伏的蝉鸣仿佛排练过一般,竟然叫出了几分韵味,在这月朗星稀的夏夜里,显得格外清澈嘹亮。   “孟孟应该没有生气吧?”夏济盈咕哝道。   “大人要是知道你现在还在意他有没有生气,他再有气也不会生了。”谷雨道。   “嗯……好吧。”夏济盈顺了顺谷雨的毛,“你平时就这样载着他?”   “对啊,怎么了?”   “那……孟孟腿短?”夏济盈调整了下坐姿,“总觉得脚要勾着才能不拖到地上。”   “其实,我是大人小时候的玩伴和坐骑。”谷雨道,“大人学了法术以后就没再怎么需要过我。”   “那你和孟孟从小就在在一起了?”夏济盈道。   “因为我娘是被大人的父……亲捡来的,我也就和大人差了千把岁吧。”   “千把岁!?”夏济盈惊讶道,“这还算从小?”   “大人他们家族都是这样的,”谷雨道,“得花上万年才能长成成人样子,现在算来大人已经差不多两万岁了,所以千把岁的确算不上什么。”   “原来孟婆产量这么低?”夏济盈摸了摸下巴。   “呃……”谷雨顿了顿,“这个,大人他们家不是做这个的,是大人自己报了孟婆学校。”   “那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很了解孟孟?”   “那当然了。”   “那我问你,”夏济盈俯下身趴在谷雨耳边小声道,“他那啥那啥一次要多久?”   谷雨当场石化。   “我怀疑他时间太短,这样不好……你们那儿有没有那种关爱男性健康的医院?”   谷雨深呼吸一口气,撒开虎腿开始往墓洞狂奔。   我的祖宗啊,按照这趋势下去,要是不加快速度完成任务,还不知道要谈到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大人不会对你怎么样,可他会扒了我的皮做袄子的啊!!!   一路狂奔的谷雨见到了墓穴像见到了亲人一般和蔼亲切,高兴地只想大吼一声。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然而虎态的谷雨就是一只活了上万年的老虎妖毫无保留的状态,这么一声下去,墓穴里面吓得鸡飞狗跳,一只吓趴了的女粽子刚好倒在站在墓口的二人的脚下。   谷雨化成人形,拽起那女粽子抡了两下,晃得那女粽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嗯?这不就是上次被我吓晕的那个?”谷雨摸了摸下巴,凑近了看着那晃悠着转醒的女粽子。   女粽子睁开双眼,被面前巨大的虎脸吓得瞳孔骤缩,翻起了白眼。   “别晕别晕!撑住姑娘!”夏济盈使劲晃着女粽子,“还有谷雨你把你脸上的虎纹给收收干净。”   谷雨摸了摸脸颊,眨巴了两下眼睛,把浑身没收好的兽形器官收了回去。   女粽子挣扎着翻着白眼,终于在夏济盈的鼓励下把眼珠找了回来。   “你们几个啊,”女粽子缓了两口气,“诶?那个很厉害的没有来吗?”   “你说孟孟?”夏济盈歪了歪头,“他……可能有些……生理需求。”   谷雨在一旁想一头栽死在石壁上。   “这样吧,我带你们去见见小姐,你们想要的也在那里。”那女粽子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几人……一妖一粽子一不明生物互相简单介绍了一番,夏济盈了解到,这墓的主人是前前朝官家大小姐陶敏,由于染病丧生,而她们女粽子都是陶敏生前的丫鬟,陶敏生前待下人不薄,大树一倒,这些小人物有些找到了傍身,而剩下那些孤苦无依的干脆一了百了,跟着都来此陪葬。   “秋月,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说着,夏济盈一行便来到了主墓室,墓室幽暗封闭,长明灯散发着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中,能隐约看见主墓室正中间横放着的一个棺椁,棺盖打开,而一女子身着水绿色旗袍,半坐在棺椁旁。   “小姐!”秋月跪在地上,“秋月只是想为小姐分担一些……再说,他们就算把墓室翻个底朝天,也会找来这里。”   “也罢。”小姐陶敏站直了身子,绣花寿鞋无声地踩在坑洼不平的石地上。   “来者是客,原谅我没有茶款待二位,”陶敏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秋月,把这里所有的灯都点上。”   秋月应下,转身点亮了墓室里所有的长明灯,而此刻二人才发现,这座墓室设计得竟是如此巧妙。   墓室呈圆形,唯一的出入口开在正中位置,弧形的墙壁上离地约一人高的长明灯一字排开,从入口的两侧一直延伸下去。入口正对着的墓室后侧上刻着人头龙身模样的石画,而石画的缝隙里涂满了火油。长明灯延伸到石画两侧终止,但长明灯上的火焰点燃了缝隙里的火油,霎时间,整个石画熊熊燃烧起来,照亮了整个阴暗的墓室。   秋月点了灯缓缓退下。陶敏背对着火光,半倚在棺椁上,修长的腿自然弯曲。明灭火光的映衬下,她的侧脸勾勒出好看轮廓线,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眼神中的清明在阴影下显得尤为清晰。   “夏济盈,你的魄在我身上。”陶敏直接了当道,“但是我不能给你。”   “因为与村民们的矛盾?”夏济盈道。   “我们并没有招惹人类,但他们却一口咬定是我们。”陶敏点了点头,“我需要你的魄来增强我的嗅觉,以此来判断那些进攻者的位置。”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很好办,”谷雨道,“我来施法,你可以带着你的丫鬟们离开这里,或者干脆转世投胎。”   “那些村民不止针对我们,他们想把这片都毁掉。”陶敏眼神坚定,“这里对我来说意义很大。”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出嫁了以后却从来没回过这里,从爹娘五十大寿,幼弟成亲,再到后来爹娘相继离世,我都被困在了婆家动弹不得,”陶敏幽幽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懊悔嫁了不良人,我只是在人生的后三十年里无限地思念这片土地,等我好不容易回来,却发现这边世事变迁。”   “这里原先是一个富贵的镇子,没有山,但现在却荒芜了起来。这里原先有一条清澈的河流,但如今河流改道得一点影子也不剩。”陶敏道,“原来我家就住在这山底的某处,现在也找不见了。”   “所以你是想维护这片土地,不让村民毁坏?”夏济盈思索道,“我们从村民那边了解的情况看来,应该是有什么人故意误导愚钝的村民,将矛头转向这里。”   “我无法离开这个墓室,弄清那些村民突然暴动的原因,所以做一个交易吧,”陶敏道,“如果你能让那些村民改变心意,你就能拿回属于你的魄,如何?”   “成交。”夏济盈点头道。   从墓室里出来,下山回到屋里,已经过了大半夜。此刻夏济盈毫无睡意,她满脑子想得都是老王口中的得道高人。   “还不睡?”谷雨关好窗,看着坐在床边的夏济盈道。   “睡什么啊睡,这么多事儿,孟孟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夏济盈愤愤地锤了锤被。   “不应该啊……”谷雨小声嘟囔道。   “谷雨,你说那个得道高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夏济盈皱眉道。   “总归不是什么好玩意,”谷雨撇嘴道,“一团大麻烦。”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夏济盈道。   “高人倒不知道是不是,但估计会点小法术,把这些村民骗得团团转。”谷雨道,“躺下睡吧,我帮你关灯。”   “不行,睡不着了,”夏济盈起身道,“反正那破高人住的也不远,之前老王也指过,我看看去。”   “我的祖宗诶!”谷雨一把拽住她,“您老能不能歇歇?”   “说不定孟孟也睡不着去找那个破高人了呢?”夏济盈循循善诱道,“难道你不想确认一下你主人在哪里?”   “……”谷雨有点小心动。   所以最后,谷雨还是被夏济盈拖到了那座很装逼的山上的小屋附近。   还没等靠近,似有似无的声音宛如猫爪一般挠人心肺,高高低低,婉转回肠……   但却他妈是个男声。   “卧槽,发生了什么?”   夏济盈和谷雨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中的惊讶如出一辙。   二人悄悄溜过去。薄薄的纸窗上倒映着模糊的人影,互相交缠,紧密相拥。   夏济盈轻轻将纸窗戳开一个洞,透过那洞口往里面望去,她的身子猛然一僵。   “我也要看看,你让让啊喂!”谷雨低声道。   夏济盈瞪大了眼睛。   那人脸上带着她常见的笑容,温和而魅力,然而此刻,这个笑容却不是给她的。柔媚的少年攀上他的腰,青葱的手指顺着腰线若有若无地滑下,缱绻地宛如斩不断的丝。   嗅觉之魄(4)   夏济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子的。   “夏姑娘……”谷雨望了望外头已经接近破晓的天色,“睡吧。”   夏济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爬上了床,默默地铺平被子,再默默地躺下。   谷雨叹了口气,转身轻轻把门带上。   “谷雨……”夏济盈的声音闷在被里,听不太真切。   “什么?”谷雨带门的动作顿了顿。   “你说……”夏济盈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你说我会不会长针眼啊?”   “……”谷雨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没错,夏姑娘一定是悲伤过度才会问出这种问题,绝对不是因为各种脱线逗逼。   “当然不会啦。”谷雨调整了一下自己,用尽量安慰平静的语气道。   “那就好。”夏济盈利落地抖了抖被子,哼着小调钻进被窝闷头睡大觉去了。   “……”   “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一道人影突然凭空闪现,吓得谷雨手中的茶差点直接翻在了地上。   谷雨稳了稳茶杯,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天色已经大亮,早起的村民吆喝着赶着牛马耕地,清脆的鸟鸣声悠长,回荡在小小的村落上空。圆润的晨露凝在翠叶上,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亮色的光泽。啪嗒一声,禁不住重量的翠叶一弯,露珠滑落,余下一串大小不一的水渍。   老王不例外地早早出门,三婶也上街买菜去了。于是趁着没人的时候,谷雨开了个小金手指在又脏又破的院里设了结界,开辟了一处干净雅致的小院,刚坐下喝了口茶,就被人生生打断。   “大人啊……”谷雨苦着脸道,“是夏姑娘她非要去那边的……”   “我问你们看到了什么。”一向温和的陆离竟显出了少有的焦躁。   “大概……可能……也许……”谷雨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   “……”陆离的心沉了下去,“她人呢?”   “一夜没合眼,刚睡了一个时辰。”谷雨老实道。   陆离转身进屋。   “大人!”谷雨在后头跟着叫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那个……您需要有些心理准备。”   “……”陆离身形一顿,推开破旧的木门。   真是……无话可说。   谷雨坐了回去,默默地喝了口茶压压惊。   今天天气很好,小院里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但是夹在夏济盈和陆离中间的谷雨内心阴云密布,煎熬地宛如冰火两重天。   刚刚睡醒的夏济盈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陆离神色凝重,嘴唇紧抿。   “那啥……”谷雨战战兢兢地想缓和气氛,“按照老王说的,现在村里应该有两个疑点,一个是死人,一个是土地。”   “还有那个gaygay的得道高人。”夏济盈补充道。   “那我们先从哪里下手搞定村民和陶敏之间的矛盾?”谷雨道。   “正好三个,我们分一分?”夏济盈想了想道,“我和谷雨分死人和土地,剩下那个嘛……”   陆离把茶杯重重地往石桌上一放,转身出了门。   “谷雨,你家大人每个月是不是总有那么几天……”夏济盈摸着下巴道。   “……”   为我家大人点蜡三秒钟,碰上个这么逗逼迟钝的姑娘也是没谁了。   “谷雨,你想不想去看看?”夏济盈挤着眼睛戳戳谷雨。   “看什么……”   “孟孟跟那个高人肯定有一腿啊,”夏济盈道,“显然肯定有好戏看。”   “……”   “你想,那个高人挑拨离间绝对不是啥好茬,孟孟又得帮我完成任务,所以……”夏济盈摸摸下巴。   于是两个美名其曰监工,实际上却想看好戏的咸鱼偷偷溜到了那小屋旁,靠着墙角透过昨晚戳破的那小洞,往里面瞄。   “哎……”   那高人的声音清冷,透着不染尘埃的高傲,与昨晚听到的简直判若两人。   然后二人便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夏济盈猛地一个机灵,想凑近那小洞去看,反而一旁的谷雨死命地把她往外拽。   “谷雨,你干嘛……”   “谷雨没干嘛,你在干嘛?”   一股巨大的力量提着夏济盈的后领,晃神之间,她已经脚尖离地,面前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唇角紧绷,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些许凌厉的气势。   “孟孟啊……”夏济盈讪讪笑道,“我只是路过来监个工啊……你看还有谷雨……”   可转眼间,谷雨已经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半分虎影都找不到。   “监工?”陆离挑了挑眉。   “不是怕你风花雪月耽误正事嘛……”夏济盈解释道。   陆离叹了口气,将夏济盈放下,凌厉的气势稍稍减缓。   “阿盈,”陆离把夏济盈的脑袋扳过来,正对着自己,“你昨天晚上看到的是他制造出来的假象。”   “他?”夏济盈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怎么?”清冷的男声冷不丁出现在夏济盈身侧。   夏济盈转头看去,只见来者一袭白衣,干净地不染半分尘埃,年龄在弱冠前后,但一双眼却仿佛看透世俗那般清冷,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疏淡和冷漠,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要不是昨夜亲眼见证,如何能想到如此清冷的男子竟有那样一面?   “……你是?”夏济盈小心道。   “树神桑柘。”男子淡淡道。   “那……神君……”夏济盈斟酌着字句,“您昨夜制造的……”   “为了赶走你们两个的,”陆离插嘴道,“我跟桑柘商量点事情,怕你俩不着调地来捣乱。”   夏济盈的眼珠子在两人中间滴溜溜转,脸上浮现了迷之微笑。   桑柘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   “你俩来监什么工,”陆离揉了揉额角,有些烦躁,“赶紧回去干你们的正事,三天以后我们结束这次的任务。”   “你这里是大头啊,要是还有个神君压在头上不给过,我们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啊。”夏济盈朝一旁站得笔挺的桑柘挤了挤眼,“不过你不就是以大专生,怎么勾搭上人家博士生的?”   “……”陆离顿了顿,“我那是研究生,而且谁告诉你神君是博士生的?”   “难不成博士后?”夏济盈摸了摸下巴,“那天帝的学位不就真的上天了?”   “你就一凡人,管那么多做什么,”陆离把夏济盈往外赶,“赶紧跟谷雨去忙你们的事情。”   “孟孟!”夏济盈死命坚守阵地,“你不觉得你今天有些OOC吗?”   “……啊?”   “之前你一直不开心,现在你又特别急,”夏济盈颇有深意地地拍了拍陆离的肩,“今天你的人设崩的很厉害啊,要不然你今天就来大姨夫,要不然就跟那个漂酿的小伙子有关,你自己挑一个。”   “……”陆离神色复杂。   “我跟她聊聊,你先回去。”一旁的桑柘开口道。   “听到没有,先回去。”陆离无奈地哄道。   “我说的是你回去。”桑柘瞥了陆离一眼,毫不留情道。   “听到没有,先回去。”夏济盈装着刚刚陆离的口气,还颇有架势地蹦起来摸了摸陆离的脑袋。   “……”   陆离尴尬着离开,顺带从一旁的草丛里提起谷雨。小山丘瞬间静了下来,日光明媚,风移树影,蝉声起伏,而桑柘的白衣随风而动,缥缈得虚实难辨,疏淡的眉间透着的那股洒脱超然在此刻尤为清晰。   尽管这树神桑柘看上去有些冰冷薄凉,但夏济盈总觉得事实应该相反。   “那个……”夏济盈斟酌着开口道。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桑柘淡淡打断道。   “呃……挺好,”夏济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景美人美。”   “可是有人不喜欢。”   夏济盈直觉此处应有故事,但桑柘平静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每个人审美有偏差吧?”夏济盈道,“也许他只是觉得这里太淡了,淡的就像一杯白开水。”   “索然无味?”桑柘勾了勾唇角,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白开水是有味道的,”夏济盈认真道,“之前我没有味觉,那才叫索然无味,可等我拿到了味觉之后,我突然发现白开水也有独特的味道。”   桑柘看了过来,似乎有些兴趣。   “如果拿熬冰糖的锅煮白水,那白水就会有甜甜的味道,如果拿熬中药的药炉煮白水,白水就会是苦的。”夏济盈朗声道,“同样的,如果白水是刚烧开的或者是冰镇的,入嘴之后烫和冰的感觉覆盖了其他的味觉,但如果是温度刚刚好的,那是会越喝越甜的。”   “所以如果打个比方的话,这里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放凉了的白水,”夏济盈笑了笑,“一口从嘴里凉到胃里,很清爽的感觉,但又没有薄荷糖的刺激,很温和很舒服。”   “如果谁谁谁不喜欢的话,说明他不对路子,”夏济盈道,“他没有感觉出这个味道,或者说感觉出来了却不喜欢,可能会偏爱更热乎的味道。”   “也许吧……”桑柘的声音幽幽的听不真切,“以前的你是不屑于跟我说这些的。”   “我们……之前见过?”夏济盈一头雾水。   桑柘笑了笑,“在上一个世界,最后你和徐一凝踏入的幻界就是我制造出的。”   夏济盈猛然一惊,那个重复她噩梦一般童年回忆的幻境?   “你……在考验我?当好助攻?”夏济盈试探道。   “没有,”桑柘干脆道,“我就是阻止你的。这次也一样。”   “为什么?”夏济盈瞪大了眼睛。   “因为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桑柘的目光望向天地接缝的悠远处,“如果找全了七魄……”   “什么……意思?”夏济盈怔怔道。   “不过放心,我每个世界只会设下一次阻碍,”桑柘道,“我相信,即使你现在困惑,但到最后,你一定会巴不得我多设下几道阻碍。”   “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这样?”夏济盈着急道。   “天机不可泄露……”桑柘只是悠悠摇头。   他的身影渐渐淡去,不一会儿便弥散在空气中,只余淡淡尾音盘桓着,久久不散。   风轻轻扬起夏济盈的裙摆,无力而迷茫。   嗅觉之魄(5)   “他跟你说了什么?”   “一段婉转凄恻的爱情故事。”   “什么故事?”陆离猛地停住了脚步,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谷雨被吓得一滞。   “你看这大马路的也不好说。”夏济盈看着面前窄窄的乡间小道面不改色地挑着眉,“要不咱们先做任务,一会儿回去再说?”   “你怎么一阵一阵的?”陆离皱眉道,“上次还整天嚷嚷着下地狱,这回怎么又这么积极?”   夏济盈嘴角上翘三十度,笑得很标准。   “到底,”陆离欺身靠近,“桑柘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夏济盈脸上浮出了一丝犹豫。   “我怎么了?”陆离拧着眉追问道。   夏济盈抬起头,眼里闪烁几分认真。   “你是不是吃大蒜了?”   “……”   陆离没说话,脸上却是微微笑了起来。   “谷雨,滚。”   谷雨的张狂的笑容尴尬地僵在脸上。   夏济盈刚想朝谷雨做了个鬼脸,然而猛地一个天旋地转,她便感觉身后磕上了个什么硬硬的东西,手上一抹,一片砖红色的墙粉。   身侧修长胳膊上的白衬衫挽得刚刚好,精致的手腕若隐若现,而面前的身影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面前的方寸空间。阳光从轮廓的缝隙中隐隐透下,显得有些迷离。   “好像我记得……”陆离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些许揶揄,“你是闻不到味道的吧?”   逆着光,夏济盈看不清陆离的表情,但她此刻却异常想看看,那种跟平时永远温和有礼的笑容不太一样的笑容。   这才是真正的他吗?   “阿盈,他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现在这么反常?”   “是你说的啊,”夏济盈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不是说只有三天期限嘛。”   “……”陆离挑了挑眉。   “神君就让我赏了赏景色,做了点景物赏析题,没别的了。”夏济盈推开陆离,迈步向前,“走吧,事情还没干完呢。”   “……”陆离拧着眉,看着夏济盈的背影,脸上浮现了少有的困惑。   夏济盈向前的大踏步猛然一滞。   面前几个朴实的农妇带着孩子杵在不远的田间小道上,不约而同地捂着小娃娃的眼睛,而小娃娃们又不约而同地扒拉着麻麻的指缝往这边看。   一只乌鸦嘎嘎地叫着飞过,嘶哑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田地上,久久不能散去。   ……   在经历了各种商(吐)量(嘈)推(壁)敲(咚)之后,二人终于回到了主线任务。   但尽管克服了主观困难因素,NPC的助攻程度实在是……一言难尽。   “请问能描述一下当时具体是什么样吗?”   “我告诉你啊……小虎子死的时候真是作孽啊,呜呜呜……我可怜的娃哟,你才十岁都不满啊!怎么能走得这么早,把你爹你娘撇下了呢呜呜呜……你要是在天有灵的话,给我们活着的人指个凶手吧!到底是谁把你害的这么惨啊……爹娘一定为你做主啊……”   “……”   “请问能描述一下死者生前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   “小张可不就是个命苦的么,丈夫早早死了不说,遗腹子还早产夭折,那小张跟我们这种农村妇女可不一样,读的书可多了!可人家不会下地,自己种点菜拿出去卖点钱,还大方的很,给村里的野孩子蒸馒头吃。实在饿的不行了,才会出来问我们这些邻里借粮吃。”   “大婶,谢谢你的配合,可是小张生前那段时间有没有很怪异的地方?”   “就上回,我跟你们说,那小张,寒冬腊月的,顶着风雪来敲我们家门送她包的饺子哦!那形状样子,我们平时……”   “大婶……”   “还有还有,那小张人可好了,手也巧,会绣好多好多样子的图案,上上次……”   “……”   “请问据说你是第一发现者,请问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有有有哦!%¥#&*@#¥……”   “刚才您说得太快了,能麻烦您再说一遍吗?”   “%、¥、#、&、*、@、#、¥……”   “……”   “夏姑娘,先起来喝杯水吧,”谷雨满头黑线道,“请不要把我刚刚收拾好的被给蹭乱了。”   “被叠了干嘛,反正还是要铺平的……”夏济盈瞅了他一眼,接着在软乎乎的被子里打滚。   “虽然这些村民很让人头痛,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了一点的。”陆离弹了弹手中的活页纸,上头白纸黑字,一条条清晰工整。   “天哪,学霸的笔记啊!”夏济盈凑过去瞄了一眼,惊讶道,“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研究生了。”   陆离微笑着把夏济盈的头按到被子里。   “第一,张寡妇生前行善积德,在邻里口碑很好。”   “第二,三人死相相仿,应该是一种致死原因,而且据先前老王所述,很有可能死于中毒。”   “第三,也是目前最值得推敲的一点,”陆离顿了顿道,“张寡妇和李顺子都死在了张寡妇的家里,而虎子却是在平时与小伙伴嬉闹处被发现,这其中十分不自然。”   “等等,”夏济盈道,“后面三点你都哪里听到的?”   “最后一个第一发现者,”陆离道,“口音的确是重了点,但还是能勉强辨认出来的,况且那人的确是说到了点上。”   那就算叫口音也得赶得上日本人或者泰国人说英语的那个程度了吧?简直鸟语啊!   “所以疑点最大的在于张寡妇那头,”陆离总结道,“一会儿我们吃了午饭去张寡妇的家里看看。”   “……”一头雾水的夏济盈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午饭之后正是日头最烈的当口,夏济盈挺着个圆滚滚的肚皮躺在柔软的被子里翻滚着罢工,陆离只能勉强答应下午休。而谷雨因为最近太跳惹恼主子太多次,所以乖乖地收拾好碗筷之后就默默地消失了。   夏济盈窝在被里,室内的温度被调的刚刚好,不冷不热,刚好盖一层被最舒服。外头蝉声阵阵,带着一丝安眠曲的调调,很快,夏济盈的呼吸平稳起来。   陆离坐在茶几旁,放下手中的书,无声地探了探夏济盈平稳的鼻息,合上眼捏起了决。   “陆离。”   嗡嗡的声音听不真切,但陆离还是猛然一惊。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其名?   “每次都趁我睡觉的时候出去溜达,真以为我睡着了?”夏济盈半张脸埋在被里,说话的时候连眼皮都没动半分。   “我本来也管不着你去了哪,但最近次数多到让我很虚,”夏济盈翻了个身,“大热天的不嫌累啊,在这里打个盹儿有什么不好的。”   “我的确是有事瞒你,但决然不会害你。”陆离叹了口气道,“我从你身上图什么呢?”   “那算了,随便你。”夏济盈把大半个头都埋进被子,转过身背对着他。   “……”   陆离许久地凝视着夏济盈的背影,最终还是合上了眼,消失在原地。   夏济盈悄悄睁开眼,心底滑过一丝说不清的阴郁。   她现在不知道这丝阴郁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陆离的离去这么敏感。   横竖睡不着的夏济盈在床上翻滚了许久,又找不见谷雨,无聊地就差数头发尾部的分叉。   这屋里的家什都是陆离用法术换上崭新崭新的,但不知原来的破旧家具到了哪里去。   夏济盈突然对这些橱柜产生了莫名的好奇,开始翻箱倒柜地扒拉。   崭新的柜子里空空如也,然而正当夏济盈自暴自弃地拉开床头柜,并且发誓查完这个就再也不干这么无聊的事情的时候,柜子里带出的灰尘毫无预兆地糊了她一脸。   夏济盈猛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法术与现实的边界处。   这床头柜外表与其他家具一样崭新,但内部其实还藏着原来破损的柜子。夏济盈皱着眉扑开那呛人的灰尘,伸进去拉开里面那层破旧的柜子。   这回由于有了准备,尽管灰尘满天,但夏济盈没有先前那么狼狈。   柜子里放着一本褪了色的本子,夏济盈掸了掸灰,把它从里面拿出来。   本子的封面已经模糊不清,似乎有很长年岁了。轻轻打开封皮,夏济盈失望地发现它与普通本子毫无差别,然而翻了几页,夏济盈感觉里面夹着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夏济盈皱着眉翻了两页,从本子里找出一张被小心保护的纸张,纸张上白纸黑字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模糊,但开头的一行大字时隔多年却依然触目惊心。   ——死亡证明。   夏济盈险些一手抖撕了这脆弱的纸张,仔细浏览下去,夏济盈发现这个死亡证明的对象是一个名叫王宇华的男人,简简单单几个字无情地结束了这人的一生,苍白而无力的生命就如此消逝。   想必我的死亡证明书也是如此吧。   夏济盈有些唏嘘,想起年过半百的父母拿着自己的死亡证明垂泪不已的模样,内心就仿佛被什么重锤狠狠击打般难受。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夏济盈把思绪转回这份奇怪的死亡证明上。   这人姓王,又出现在老王家,难不成是老王的儿子?   夏济盈思绪急转,把这份死亡证明放归了原位,轻轻拧开门把,往外探出头去。   老王已经出门耕作去了,只剩下三婶在厨房门口乘风凉洗着青菜。夏济盈穿过小厅,与三婶扯上了话头。   原先夏济盈以为也许是老王的一个孩子死去,还有其他孩子在县城里工作,但随着问题的深入,三婶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自然。   “小姑娘……”三婶放下手中洗到一半的菜,“瞒不住了,你们不要往外说。”   “好的好的。”夏济盈满口答应。   “老王他……”三婶叹了口气,“我和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在某次事故中夭折了。那天跟你们说那屋子是之前儿子回来住过的,都是骗你们的。”   就说怎么那么多灰,那床一看也睡不了人。夏济盈默默吐槽道。   “事故?什么事故?”   “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三婶摇了摇头,“不过跟最近几个死的差不多,样子很难看。”   夏济盈心里咯噔一下。   “自从那天之后,老王他就对外说送孩子出去读书,之后又说孩子在县城里工作,一直都瞒着村里人,”三婶眼角泛出了些许泪花,“老王他太喜欢那个孩子了,舍不得他死,一直说他活着,也要我这么跟外人说。”   “之后为什么不考虑再要一个呢?”   “这……”三婶有些为难。   “抱歉抱歉,”夏济盈立马会意,“三婶,这事情我能理解,不会瞎说的,您尽管放心吧。”   “你要出门吗?”三婶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嗯。”夏济盈点了点头。   告别三婶,夏济盈出发去了张寡妇家,途径小虎子被发现身亡的地点,绕道过去看了看。   一处很普通的平地,上头用□□笔歪歪扭扭地画着房格子。   如果有鲁米诺试剂也许还能看出些什么,可现在自己双手空空,什么都没有。而且还是发现了老王家的秘密以后兴致冲冲地跑了出来,什么都没准备。   夏济盈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一番,想着原路返回,却迎面撞上几个匆匆忙忙的小伙子。   “怎么了都?”夏济盈有些奇怪。   小伙子们气喘吁吁,弯腰捡起地上被撞翻的锅碗瓢盆。   “起火了啊!前面张寡妇家起火了!”   嗅觉之魄(6)   夏济盈赶到现场的时候,火已经被扑灭了,而东西也差不多都没了。   黑漆漆的一团勉强还能辨认出房子的形状,而地面与墙面都烧成了碳色,散发着难闻的味道。紧挨着的左邻右舍都分别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但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啧啧啧,怎么烧成了这样?”   “最近天干物燥的,真是飞来横祸啊,小张生前活得凄惨,死后这房子还被烧成这样,真是作孽啊。”   聚拢的村民们议论纷纷,互相说道着,其中还夹杂着夏济盈无法辨认的方言。   夏济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发现没人注意到她,便寻了个角落偷偷溜了。   上午还说要来张寡妇家看看,结果下午屋子就被烧了,说是天灾还不如说是人祸。火很快就被扑灭,说明火烧得并不大,也就是说这场火的目的不是要杀了谁,而是要掩盖掉什么东西。   夏济盈得出一个结论,这场火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   凶手可能会躲在人群中暗中观察,只要找出表情不自然的人,对于这案子的嫌疑人也基本有了眉目。   但夏济盈还是毫不犹豫地拔腿狂奔。   谁知道那人会不会狗急跳墙啊!   老王家反正是不能去了,夏济盈撒腿就往小山丘上跑去,身后突然一只大手拍上夏济盈的肩。   “你死都死了一遍了,还怂成这样?”   “孟孟?你回来了?”夏济盈皱着脸揉揉被拍疼的地方。   “我发现了一些东西,跟我来。”   陆离拉起夏济盈,不知施了什么法术,眼前景物一转便离开了远处。   黑暗猛然席卷过来,夏济盈有些愣怔住了。   “这是什么?”夏济盈回过神,看着地上发光的亮斑,不由得惊了一跳。   “刚刚聚集在外面的村民都散了,”陆离道,“张寡妇家里没有被完全烧毁,至少这块地板还是好的。”   陆离指了指脚下发光的地板。   夏济盈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打量了一下这地方。   屋子里幽暗不见天日,大概是被陆离提前遮挡过了,脚下的亮斑在黑暗中静静地散发着光泽。由于视觉的遮挡,听觉变得尤为清晰,而陆离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幽闭狭小的屋内,一遍遍敲击着夏济盈的心弦。   “鲁米诺试剂?”夏济盈道,“你们还用得着这种俗世方法?”   “入乡随俗,”陆离道,“我们还要学习英语和白话文。”   “……”夏济盈迷之沉默。   “这里一共有两摊亮斑。”陆离指了指两人脚下以及进门口的两处亮斑,“两块亮斑之间没有拖曳的痕迹,所以应该是两个人的。”   “张寡妇和李顺子?”夏济盈想了想道,“他们俩是死在一起的。”   “也许。”陆离不置可否,“还有,案发当日小虎子应该去过张寡妇家,因为张寡妇经常会给小孩儿们做点糖吃,兴许小虎子是过去要糖吃。”   “不过,张寡妇和李顺子是被打死的?”夏济盈摸了摸下巴,“可按照老王的描述,他们应该不是外伤啊,感觉像是磕了什么药。”   “先打再下药,或者先下药再打,”陆离道,“我更偏向于前者。”   “这个镇子很迷信,尽管高人是真的高人,但村民很容易被误导,”夏济盈道,“会不会有人利用这点,用下药以后诡异的死状掩盖,其实被害者是被外伤打死的?”   陆离微微笑了笑,拉着夏济盈,念了个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夏济盈的小身板禁不住段时间内两次眩晕,非常光荣地阵亡了。   耳旁平稳的心跳声,伴随着时而响起的轰隆声,渐渐唤醒了夏济盈混沌的意识。   “这是……地铁?”   夏济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只能勉强看清一条弧线,尽管看不真切,夏济盈隐约觉得这条弧线很好看,就像之前隔壁建筑班同学精挑细选修修补补才终于画好的设计图一样。   “差不多。”陆离合起手中的书,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外部构造模仿你们的地铁,内部构造模仿的是火车。”   夏济盈揉了揉眼睛,视线终于清晰起来。   这应该是一个封闭的房间,不大,大概也就十来个平方,但设备很全,空调电扇,电视电脑应有尽有,房间正中间摆着一张长方形茶几,茶几周围是一条长沙发和两只单人沙发。在房间左侧有一扇固定死了的玻璃窗,外面黑漆隆冬的,但能感觉出这是在行径的。   “去哪儿啊……”夏济盈咕哝道。   “阴曹地府。”陆离笑着揉了揉夏济盈的脑袋,看着她半晕半醒的样子有些好玩。   “怎么又去?”夏济盈不满道。   “我们需要验尸,否则无法判断被害者的死因,”陆离道,“但由于离案件发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也不知从何寻找尸体,所以我只能求助于一个朋友。”   “朋友?管验尸的?”夏济盈不解道。   “你别忘了我的本职工作,”陆离笑了笑道,“好歹我也是跟这相关的。”   “你是孟婆。”夏济盈瞄了一眼陆离放在桌上的书。   “这是人间通往地府的列车,载着鬼差和灵魂,”陆离解释道,“还有你看到的在地府里运营的内部列车,都是一种型号的。”   “那怎么没看到鬼差呢?”夏济盈疑惑道。   “这是贵宾仓。”陆离道。   “小伙子,”夏济盈朝陆离挤了挤眼,露出迷之微笑,“你很有后台啊。”   “……”   列车一个刹车,车厢里略微有些震动。   “到了。”陆离收起书,带着还有些迷糊的夏济盈下了列车。   重回故地的感觉让夏济盈有些唏嘘。   还是那样的列车呼啸着来去,载着鬼差和奇奇怪怪的灵魂。灵魂们带着或是迷茫或是愤怒或是平静的神情,跟随在鬼差后。遥遥望去,视线受阻,夏济盈只能望见奈何桥头,长长的队伍一直延伸下来,黑压压的一片,颇有种排队列操的阵仗。   夏济盈有些恍惚,自己刚来这里的迷茫与困惑仿佛已经远去,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回到这里呢?   “行了,别迷糊了。”陆离伸手在夏济盈眼前打了个响指,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张纸。   “什么东西?”夏济盈扒拉着好奇道。   “简单来说就是验尸报告,”陆离把纸收起,“在你刚刚发呆的时候拜托阴间好友从电脑档案里调出来的。”   “那复杂点呢?”   “已往生灵魂肉体情况检验报告。”   “……”   因为急着赶任务,拿了报告二人便踏上了回程的列车,没有久留。   验尸报告上明确标明了三人尸体上均留有重击敲打的痕迹,并且死亡时间相近。三人嘴里都残有农药成分,内部组织器官均被腐蚀。   “也许……”夏济盈犹豫道,“农药有可能是百草枯。”   “那是什么?”   “作为农药来说是十分优良的,不会损害土质,但对人体有剧毒,只要抿一小口就会致死,而且看这报告上的描述,可能性很大。”夏济盈摸了摸下巴道,“老王家里我就看到过,这应该是已经明令禁止生产的农药了。”   “张寡妇家屋子被烧了,”陆离皱眉道,“村里很有可能有什么人在监视我们的行动。”   “你这样说我有点虚,”夏济盈缩了缩脖子,“谷雨呢,我需要他。”   “他躲在山里吃肉。”陆离瞥了她一眼,“明明都死了一次,怎么还这么怂,就因为你小时候那件事儿?”   “你管我。”夏济盈白了他一眼。   “现在有没有嫌疑人?”   “……”夏济盈突然坐直了身子,“我走的时候三婶知道。”   陆离拧起了眉头。   “但是我没告诉她我去了哪儿,”夏济盈补充道,“还有,我发现了老王家的一个秘密。”   夏济盈把老王儿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陆离拧起的眉头可以耸成三座小山丘。   “……也许我们可以试探一下。”   列车快速而平静地行驶着,跨越阴间到俗世的距离。   “你们最近挺忙的啊。”三婶笑呵呵地端着一盆绿油油的菜,朝着进门的二人道。   “最近有点事情。”陆离微笑着答道。   自从有了上次的经验,两人产生了不少的心理阴影,住在老王家的期间自然是能不吃饭就不吃饭。   “本来我还想带着你俩在这附近转转风景。”老王坐在桌前,用起子撬开啤酒瓶盖。   “不打紧的,”夏济盈跟陆离对视一眼,“我们晚上还有点事,回来拿点东西,饭就不吃了。”   “什么事啊这么忙?”老王道。   “就是……”夏济盈犹豫了一下,“我们对之前几个命案还是有点疑惑,今晚打算去看看小虎子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哎,那种事情你们别碰了,脏了手。”老王大手一挥,三婶放下菜,低着头快步去了厨房。   “不牢大叔费心了。”陆离温和地笑着,语气里显然是不让步的坚持。   夏济盈进屋拿了个黑包,二人便转身匆匆消失在夜色中了。   “你觉得这样能行?”夏济盈啃鸡肉啃得好不快活。   “你慢点啊你,”陆离无奈地擦了擦她嘴角渗出的油渍,“目前与我们接触最多的就是老王,如果他心里有鬼,他一定会来。”   一旁吃肉吃得正欢却被强行拉来烤叫花鸡的谷雨欲哭无泪。   三人现在正在陆离设下的结界中,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里面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得见外面的情形。而三人正对的就是小虎子尸体被发现的那块平地。   凉风习习的夏日十分惬意,月朗星稀的夜空格外明亮,皎洁的月光打在地上,映出地上孩童的粉笔画,歪歪曲曲的线充满了童趣。但一想起这些线条曾经被一个孩童的鲜血浸染过,夏济盈便莫名的难受。   距离二人离开老王家里没多久,夏济盈甚至连一只烤鸡都没尝完的功夫,老王已经偷偷摸摸地溜了过来。   夜色笼罩下的魁梧身影此刻显得有些猥琐,黑色眼珠在夜色下分外清晰,带着极度紧张与惊恐。但坐在一边的三人就像看戏一样,看着老王警惕地环顾了四周,确认没人后身体放松了一些,从袖口摸出打火机。微弱的火焰跳动着,暖色的火光映衬着老王扭曲狰狞的面容,冰冷了这皎洁的月色。   毫无意外地,老王落网了。   甚至连一些反抗也没有,因为当三人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的时刻,老王被吓得直接尿了裤子,翻了白眼躺倒在地。   人间的事情陆离不方便插手,因此夏济盈报了警,事情到这里才终于水落石出。   老王痛失爱子,但又十分想要孩子,而三婶无法生育,因此老王就把目光转向了心地善良的张寡妇。老王一直在寻找时机,终于在某天早晨,左右邻居都外出的时候下了手,但此时刚好小虎子路过。为了隐人耳目,在小虎子进门的时候,老王用门栓砸死了他,这也是门口的血迹来源,张寡妇受了刺激,一头撞死在橱柜上。此时忘拿东西的李顺子刚好回来,路过张寡妇家听到有些奇怪的动静,进去一看,便也被杀红了眼的老王打死,因此室内中央会有两大摊血迹。   而杀了人的老王冷静下来以后,觉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想干脆把责任推到鬼怪身上。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死于幼时玩农药百草枯的惨痛死状,便从屋子里找出农药对三人灌下,再抄小路把小虎子移到平时他与小孩儿们玩耍的地方,由此产生了这次案件。而案件产生之后,老王鼓动着村民把矛头对准鬼神,率领他们下墓穴打粽子也只是为了掩盖他的罪恶行径。   “原来如此,”陶敏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点了点头,“这魄你拿去吧,我也不再为难你了。”   接受到了嗅觉之魄之后,与上次相同的感受,暖流的涌入让夏济盈觉得身体轻盈了起来,就好像感冒的时候一直不通的鼻孔突然通了那么神清气爽,只是这墓里的味道实在是冲淡了这神清气爽的感觉。   “感觉好像进程很快啊,这次任务好顺利啊。”夏济盈嘚瑟道。   “没我给你开挂,哪来这么轻松,”陆离轻轻拍了拍夏济盈的脑袋,“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冷热之魄(1)   “说好的去下一个世界呢?不是还是在这个世界。”   “至少你现在有了身份。”陆离耸了耸肩,“顺便一句,此行你很可能碰上熟人。”   “……”   夏济盈心情复杂地看着镜子里陌生的浓妆艳抹的脸和身上性_感的黑丝,在寒风凛冽中不禁裹紧了轻飘飘的大衣外套。   “你能不能考虑选择一个不透风的公厕让我穿越啊!”夏济盈抓狂地大吼道。   “如果现在是夏天,你一定非常感谢我的选择,”陆离微微一笑,“还有,别人看不见我,所以注意一下你的言行。”   话音未落,门口看门的大妈把头探进来,像扫视灯一样的目光在夏济盈脸上狐疑地停留了很久。   “我刚刚在背台词,”夏济盈嘴角扬起完美的三十度微笑,“明天我们学校就要演出了,但我还是觉得我感情把握地不到位。”   大妈半信半疑的目光在夏济盈的脸上顿了顿。   夏济盈继续微笑。   大妈继续狐疑。   夏济盈微笑。   循环了不下百遍之后,大妈在夏济盈越发诡异的微笑中退却地缩回了头。   夏济盈转过头朝一旁保持完美微笑的陆离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其实,”大妈突然探头进来,“还是很有感觉的。”   “……”   “包括刚刚那个白眼。”   “……”   于是陆离在夏济盈的威(卖)逼(萌)利(认)诱(爹)下设下了结界。   “杨涵,女,XX大学英语系大三在读,”夏济盈揪着眉头读着手里的报告单,“死于公厕吸毒!?”   “这都什么鬼?”夏济盈眉头紧皱,“你给我的预算够不够买毒品的啊。”   “你现在没有毒瘾。”陆离解释道,“还有,因为我们修补了一下这具身体本来损耗的零件,所以你现在与常人无异。”   “那目标人物呢?”   “再说明一下,”陆离没有接她的话,“这个世界与你之前所在的是平行世界。”   “目标人物呢所以!”   “阿盈,”陆离微微笑了笑,“我只是来售后的,不是来给你开挂的。”   从陆离那边撬不到任何有用信息的夏济盈一脸气愤地走出公厕,发现眼前的车水马龙再也熟悉不过了。   这是她曾经就读的大学的正门口所对街道,由于毗邻市中心,总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棕褐色的枝头干瘪,蜷曲的落叶零洒在路边,寒风一卷往路中间扫去,被飞速行驶的摩托车一压,发出撕裂的声响。来来往往的学生从大门里进出,有形影单只的背着书包塞着耳机,有成群结队三三两两骑着自行车往市中心的方向去了。   而报告单上,这个名叫杨涵的人与夏济盈是一所大学,也就是说,夏济盈现在以另一种身份再次踏入这个她已经错过了的校园。   “任务时间是一个礼拜,地点就是在这所校园,”陆离鬼魅般地出现在夏济盈身侧,“记住,你现在不是夏济盈。”   夏济盈抿了抿唇,将大衣的领子拢了拢,往里走去。   “谢谢您的配合。”   教学楼背后的小路上,一个记者正拿着话筒向一个女生说着话,一旁一个大汉收拾着机子,显然刚刚采访完。二人迅速地收拾东西,向女生致意以后很快离开了。   两旁过肩高的灌木丛以及高大的常青树挡住了女生的半个身影,阳光打在她冰蓝色的大衣领子上,让夏济盈感觉莫名地熟悉。   夏济盈想走两步换个角度看看那女孩的脸,但迎面走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让夏济盈猛地顿住了脚步。   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下身一条牛仔裤,潇洒随性,阳光帅气的外表曾经让夏济盈沉迷了很久,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当时的幸福感,有的只是无尽的尴尬。   “哟,命真大啊。”男生语气中带了些许讽刺的意味。   “……”女生一言不发,想绕开他。   “像你这种临阵退缩的怂货,对付这种事情,溜的最快了吧。”男生堵住她的去路。   “……叶铭你让开。”女生低弱的声音显得不堪一击。   “然后,”叶铭骤然压低嗓门,语气变得狰狞起来,“欣欣就死了。”   “事情变成了这样我也很难受啊,”女生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也不想失去欣欣这个好朋友啊,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陪她去死?”   “你连上台演出都要临阵退缩,还跟我说生死?”叶铭拔高了声调,“你跑得快,怎么不带上欣欣?平时你们关系不是很好的吗?怎么一到这种时候,你让你好闺蜜帮你挡刀子?”   “我没有!”女生疯狂地大喊着,宛如崩溃一般地跪坐在地上。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叶铭不欲多语,抬头,视线与夏济盈对上,脸上的愤怒渐渐淡去。   女生也抬头,顺着男生的视线望了过来。   “小涵,”叶铭朝夏济盈走来,“你不是说要去买衣服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夏济盈愣怔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我出门发现忘了拿钱,回来取钱的。”   “怎么这么笨?”叶铭笑着在夏济盈的鼻子上刮了刮,“正好我陪你去吧。”   “你……下午没课吗?”夏济盈有些不自在地拱了拱鼻子,许久未有过的温热的感觉让她有些不习惯。   “翘课不就得了,”叶铭转头看了看还在崩溃中的女生,“我们走吧,别呆在这种地方。”   夏济盈被半推半就地拉走了。   临走的时候,那女孩还在坐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不用说,叶铭一定是这具身体原主人杨涵的现男友。换张脸与异性亲密接触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述地煎熬,夏济盈好几次想溜走,但都在叶铭的盛情下计划夭折。   “不开心?”叶铭朝着发呆的夏济盈递了杯奶茶。   不得不说,作为男朋友,叶铭堪称百分百称职。   “嗯……”   为了避免出错,夏济盈能少说就少说,从结果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她是我妹妹的闺蜜,”叶铭顿了顿道,“之前她们出去逛街,她回来了,欣欣却已经躺在了太平间。”   叶铭双手紧握,并且颤抖着。   “欣欣她……”夏济盈尽力控制着内心的颤抖,不让它从语气中显露出来。   “欣欣是个可爱的女孩,”叶铭双拳有片刻的放松,但只是片刻,很快又握得更紧,“可惜你没能见过。”   “……”   夏济盈张口想说些什么,叶铭突然站起了身。   “小涵,陪我去练习房好吗?”   练习房夏济盈绝不是第一次踏入,昏暗的教室里摆着几张架子鼓,木棒在一旁安静地蛰伏着。叶铭拉开窗帘,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把空气中飞动的尘埃照得清清楚楚。   破了皮的椅子上海绵垫十分难看地露在外面,染上了灰尘的颜色,显得灰扑扑的。夏济盈拍了拍灰,坐了上去。   叶铭拿起木棒,阳光从他背后投下,映出大片阴影。隐约在黑暗中的轮廓英挺,但夏济盈不知怎么,总感觉,那轮廓带着些憔悴,带着些厌倦,还带着些难以言述的疯狂。   伴随着木棒的起伏,猛烈的鼓声响起,铜锣的响声回荡在狭小的练习室里面,显得嘶哑嘈杂,时快时慢的鼓点毫无节奏感可言,仿佛只是一种发泄的工具而已。疯狂的甩头,剧烈的动作,这是一个夏济盈从来没见过的叶铭,那不是对于摇滚的热情,那是被摇滚的热情控制住的疯狂。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叶铭已经满头大汗,但却依旧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夏济盈悄悄起身,离开狭小的教室,并为他合上了门。   狂躁的鼓点被阻隔在里面,包括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阴暗。   不知道杨涵和叶铭两个,是谁先堕落,又是谁死在谁手上。   “重回故地的感觉如何?”陆离的声音在夏济盈耳畔响起。   夏济盈的手放在门把上,没有说话。   “我设下了结界,你随便怎么说都没关系。”陆离道。   “你明明知道的,对不对?”夏济盈抬头。   “一场事故之后,活着的人是最痛苦的,”陆离道,“叶欣也活在这样的痛苦中。”   “我……”   “你要逃避?”陆离打断了她的话。   “事实是我已经死了,我根本用不着承受这种苦痛。”夏济盈道。   “阿盈,”陆离道,“去天台看看。”   “天台?”夏济盈不解。   “好不容易回一次学校,不去逛逛吗?”陆离温和地笑了笑。   推开通向天台的门,冷风毫无保留地灌了进来,吹得她双腿直颤。开阔的视线将整个校园一览无余,高远的天空飘着几丝云彩,淡淡的,若隐若现。   而天台的栏杆处,站着夏济盈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   刚刚的那个女生。   夏济盈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往外跨出的步伐,内心猛地一震。   “杨涵?”那个女生转过头道,“……你跟他……衣服买好了?”   “你想死吗?”夏济盈的语调有些颤抖。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女生自嘲道,“欣欣也死了,在我眼皮底下死的。”   “可是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夏济盈试着说服道。   “至少我不用面对了,”女生淡淡道。   “可……”   “很懦弱,是吗?”女生轻轻勾了勾唇角。   “……其实,我跟你一样。”夏济盈叹了口气,“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说对方懦弱呢?”   “……”   “很好笑的是,你会发现,死了以后事情还是一桩接着一桩,根本没完,”夏济盈苦笑道,“与其说死亡,还不如说逃避,活着逃避,死了逃避,从头到尾都是彻底的怂货。”   “你在说……你自己?”女生疑惑道。   “我们,”夏济盈顿了顿道,“我们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   夏济盈觉得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一个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一个她曾经奢望许久的东西。   “欣欣一定不希望你就这么死了。”夏济盈把女生的身子扳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如果干不成轰轰烈烈的大事,至少,也要学着不能逃避。”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讲出这些话,也许是第一次击退了幼时的噩梦,也许是第一次面对隐藏在黑暗中的凶手。   她想起了陆离,曾经他是陪着她的,但现在,她感觉自己正像蹒跚学步的小孩儿,一步步地被引导着,挣扎着走出懦弱。   她又想起了年近半百的父母,她不知道在自己死了的那个世界,他们还过的好不好,她想起了那个世界还活着的欣欣,她是不是也会自责自己的贪生怕死,会不会也绝望地站上天台。   那个世界的自己已经死了,而现在自己正用着另一个肉体,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任务,过着曾经的自己想都不曾想过的生活。   已经改变了。   已经回不去了。   “所以,夏济盈,你要活着。”   冷热之魄   “涵涵,回来的很早嘛。”   刚推开宿舍的门,室友张小小揶揄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杨涵已经大三,寝室里另外两个室友有一个准备出国,另一个搬出去跟男朋友住,因此四人间逐渐变成了两人间。   “这还没到九点,完事有点快啊。”   “滚去玩你的连连看!”   夏济盈按照简介里杨涵的高冷气质,非常有水平地翻了个白眼。   “切。”张小小也不甘示弱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对着电脑屏幕奋战。   今天信息量多得爆炸,夏济盈头疼地也顾不上洗澡,随便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件睡衣,便爬上了床。   刚感受到被窝的温暖,她脑海中冷不丁响起个声音,吓得她差点头顶到天花板。   “感觉怎么样?”   “陆离?”夏济盈试着没有说出声,只是在脑海中想到。   “嗯,心电感应掌握得很快,”陆离满意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脑海,“冷暖之魄有眉目了?”   “你倒是给个提示啊!”夏济盈抓狂,“自己碰上自己算个什么事情!?”   “那好吧,”陆离无奈道,“你所有接触的人中,已经出现了持有你冷暖之魄的人了。”   “是吗?”   夏济盈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徐一凝跟她说的,所有持有七魄之人都是女子,那排除叶铭,剩下的人……   “难不成是今天采访‘我’的那个记者?”   陆离半晌没说话。   “如果你还能找得到那个记者的话,你可以试试。”   “你现在在哪儿?不在寝室吧?”   “我没有偷窥癖,”陆离揉着眉道,“我现在在星巴克里,反正也是无聊。”   “你不跟我一起行动了?”夏济盈侧着身,茫然地盯着对面张小小空旷的床沿。   “你想我?”陆离吸了口咖啡,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   “滚,”夏济盈无力道,“我只是想让你把我带出学校,实在是不想呆下去了。”   “一个礼拜之后,我会来学校找你的,但在此之前……”   “啊!”   陆离的话没说完,夏济盈一声尖叫打断了两人的心电感应。   “怎么了?”坐在底下的张小小放下耳机,转过身子看着夏济盈。   “你去过练习室了?”夏济盈皱眉道。   “没有啊,我一直在寝室。”张小小一脸茫然。   “你现在在干嘛?”夏济盈翻身爬下床,“打游戏带耳麦?”   “我怕吵到你啊,”张小小不解地瞪大双眼,“连连看是有声音的。”   说着,张小小把耳麦插头拔了下来,连连看的游戏音效外放了出来。   夏济盈走过去,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下方的控制区域滑动,把原本快要暗掉的屏幕点亮,右下角熟悉的企鹅头像正在欢快地闪烁,夏济盈想控制鼠标过去点开企鹅头像,手却被人一把打开,接着笔记本就合上了。   “你什么意思!”张小小生气地站了起来,“明明我为了不吵你带上耳机,你来看我的□□做什么!?”   “耳麦。”   “啊?”   “你带的是耳麦,而且话筒被拉了下来,”夏济盈看着她道,“你打个消消乐还需要开黑?”   “我刚刚在跟我妈视频聊天!”张小小大声道,“你什么意思?”   “嚷什么嚷,”夏济盈皱眉道,“你毛毛的连裤袜上沾了练习室坏皮凳上的红色碎皮。”   “什……”张小小脸色一变。   “而且刚刚跳动的□□头像明显不是你妈的头像,”夏济盈叹了口气道,“你说你姐你弟啥的我就不跟你纠缠了,你妈难道会用□□?”   “我……”张小小张口结舌。   “算了,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夏济盈转身找到之前脱下的衣服换上,但又嫌弃太冷,正打算往衣柜里扒拉厚一点的羽绒服。   这室友简直有毒,显然是在努力上演‘好闺蜜’的经典桥段,到附近开个旅馆都比跟有毒室友住要安全。同时夏济盈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舒爽,以前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有什么委屈都一人憋着不敢发声,这会儿正面拆穿一个人,看着对方犹如调色盘一样的脸色,让夏济盈觉得十分痛快。   然而,夏济盈还没痛快够,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   也许是拥有的五感不甚齐全,夏济盈仅有的感官变得特别灵敏,这可能带到了这个宿主的身体上。夏济盈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向一旁闪去。   她转过身,这个姑娘脸上染上了似曾相识的疯狂。   那是夏济盈停留世界的最后一秒看见的,那个电锯杀人狂脸上的疯狂。   张小小手中的剪刀狠狠地插在夏济盈身侧的衣柜门上,险险擦过她的身体。   “啊!!!”   夏济盈大喊起来,希望能制造更大的动静吸引人来。   然而寝室楼里本来住的人就不多,这个点去图书馆自习的还没回来,回来的都去吃饭,吃完饭的都去洗澡。   张小小的剪刀插进了木板,一下子拔不出来。   夏济盈凭借本能一把踹开张小小,便夺门而出,鞋也没顾得上还,踩着棉拖鞋就逃下了楼。耳旁风声划过,楼道无人,死寂地宛如墓地。中间有几节楼梯夏济盈还差点因为着急踩空了,险些摔成重度伤残。   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夏济盈才终于看到了底楼的宿管阿姨,差点激动地跟看见亲人一样抱了上去。   “怎么了小姑娘?”阿姨关切地问道。   夏济盈喘着粗气,断断续续把刚才与张小小的对话与阿姨讲了一遍。   “诶哟,不会吧,我记得这个姑娘脾气很好的啊。”阿姨将信将疑道,“这样吧,我跟你上去看一下好不好?”   “阿姨,你,当心一点……”夏济盈扶着腰,惊魂未定。   阿姨看着夏济盈,脸上有些惶恐。   “阿姨,阿姨!”一个女生从二楼一路喊着下来,整个楼栋里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又怎么了?”阿姨头疼地捏捏眉心。   “那个305,就是你,”女生指着夏济盈道,“你室友张小小好像快死了!”   等到警方和医护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张小小已经早就咽了气。从口吐白沫,不停翻白眼,浑身抽搐,扭动不止,到一动不动全身冰凉,夏济盈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举得起刀子,杀得了人的姑娘咽了气。   地上没有血迹,插在衣柜门里的剪刀还没□□。阳台的门还开着,床帘一如既往地迎风招展。阳台上的衣服还没收,零零散散地挂着,从今往后,没有人会去收它们了。   “杨涵?”一个警员道。   “在呢。”夏济盈连忙应道。   “你的联系方式。”警方简短道。   夏济盈差点说成了自己原来的电话,经过一番挣扎才还算流畅地背出了杨涵的电话。   “我们之后会通知你去做笔录。”警方点头示意,擦着还在惊异中的阿姨身侧走了。   “你们两个……平时不是好好的吗?”阿姨不敢置信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根本一个手指头都没动过她,”夏济盈头疼道,“她先给我扣绿帽子,然后还想杀人灭口。”   寝室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把走道堵得水泄不通,估计还加上了隔壁楼栋里的姑娘们。   夏济盈费了好些力气才离开混乱的寝室楼,到了一个空旷处。   冬夜的冷风刺骨冰凉,针扎一般地打在身上,一下子就把夏济盈混沌的脑袋给扎醒了。黑夜如墨,月色被浓重的云层掩盖着,看不见一丝光亮。街道上路灯熄灭了大半,只余下点点几处阑珊,在远处忽隐忽现,模糊不清。   夏济盈掏出手机,想了想,拨通了叶铭的号码。   电话通了,但是无人接听。   夏济盈当即就想甩锅不干了,直接找金手指抱大腿算了,结果这个想法还没产生,脑海里就出现了陆离的声音。   “别想了,我现在正在夏威夷度假,这边暖和。”   “夏威夷!?你不是刚刚还在星巴克吗?你是黄老师吗?还是超能系精灵会瞬间移动?”   “对啊,夏威夷的星巴克,我刚刚没跟你说吗?”陆离笑了起来,“自己解决吧,大不了就再死一次么,你刚刚怼室友怼的就不错,再接再厉,你还有前男友要怼呢。”   夏济盈在心底毫不犹豫地骂了一大堆脏,骂完了才想起来,好像那边听得到。   ……   幸好叶铭室友的电话能打通,对方说他不在寝室。   按照叶铭对摇滚音乐的狂热,在练习室的可能性最大。   本来夏济盈与叶铭的分手不算硝烟弥漫,叶铭只是对夏济盈怨言颇深,因为夏济盈为了能多与叶铭相处,答应了他出演摇滚乐专场秀,唱一首歌,但事到临头,夏济盈特别不给面子地萎了,叶铭一气之下提出分手。   这事儿也是自己做的不好,夏济盈对于前男友的怒气毫无怨言,但叶欣,叶铭的表妹,同时也是夏济盈的好友兼室友,一直都希望二人复合,但总是好心办了坏事,二人越走越远。   叶铭很疼惜这个表妹,所以在这个世界,叶欣与夏济盈逛街,而独独叶欣死去对叶铭打击很大,夏济盈就顺水推舟成了他的发泄对象之一。杨涵倒是没怎么被怒气波及,只是横生枝节的张小小夏济盈也弄不懂了。   “杨涵!”一个人突然拍了拍夏济盈的肩,吓了她一跳。   这熟悉的声音,从外耳传进来还是第一次听,让夏济盈有种莫名的微妙感。   “呃……小夏?”夏济盈自动给这个自己起了个名字。   “对,”小夏倒是适应地很快,“听说你们寝室出了点……”   “别提了。”夏济盈翻了个白眼,“叶铭在练习室吗,这货出轨了。”   “我就是来跟你说的,”小夏低声道,“他的确在练习室,但是你千万,千万不要去找他!”   冷暖之魄(3)   “不要找?为什么?”夏济盈莫名道,“张小小跟他有一腿,然后张小小死了,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随你吧。”小夏无奈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夏济盈觉得自己心里有种莫名的微妙的慌张。   明明面前这个姑娘就是自己,但她却站在与自己完全相反的立场。   尽管心下惶惶,夏济盈还是想快点解决这件事情,快点离开这里,再说因为别人(大雾)一句话就临阵退缩这种性格,夏济盈也迫切地想改正。   练习室里漆黑一片,楼道里昏沉的灯光打在地上,泛着银白的光泽。夜里的凉风吹起,无声地扬起夏济盈的衣角。   夏济盈壮着胆子推开练习室的门。老旧的门栓摩擦发出吱呀的声响,回荡在狭小的练习室中。屋内没有光源,所有的光线都是从夏济盈背后打进屋内,在地上映出拉伸的怪异人形。   “干什么啊。”   沙哑的男声中带着厌烦的情绪。   “啊!!!”   屋顶的灯管闪烁了两下,才不甘情愿地发出昏暗的灯光,仿佛下一秒就会突然罢工一般。   叶铭蹒跚着身子走到门口的开关处,一双璀璨的眸子现在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了无生气地注视着夏济盈。充满着朝气的脸庞变得干瘪苍老,眼下一圈圈深色的黑影,显得尤为颓废。   明明下午还好好的?就几个小时怎么会……   夏济盈往后退一步,脚下绊到什么东西,一个愣神便摔在了地上。   夏济盈这才发现,狭小的房间里,地上啤酒瓶随意摆放,零散在地上。未喝干的瓶口上,液体正顺着光滑的弧线一路往下,摇摇欲坠。深绿的瓶身在昏暗的室内闪出刺眼的光泽。而阴暗的角落里,透明的针管半遮半掩在阴影中,尖锐的针头裸_露在光线下,凝成一道看不清的细线。   “想要吗?”叶铭宛如被控制的木偶般牵了牵嘴角,露出干瘪的笑容。   “不,不用了。”夏济盈连连摆手。   “你戒了?”叶铭皱着眉,矮身凑近道。   “没……呢,这哪有这么容易……”   夏济盈本能地往后蹭了蹭,身后的啤酒瓶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   “是你带给我的!这种东西!”叶铭突然拔高声音道。   “我……那啥……”夏济盈不断地往后缩,直到背后靠着坚硬的墙面,不能再缩。   “讽刺啊,”叶铭低下声来,拉着夏济盈的衣领不断靠近,“感觉你越来越像她了。”   “……谁?”夏济盈一怔。   叶铭没有再说话,只是不断靠近,直到颤抖的双_唇蹭上她的。   唇_瓣紧紧相贴,叶铭微微张开牙关,带着湿气的舌尖缓缓划过夏济盈的唇,留下湿_润的水迹。   夏济盈合上眼睛。   叶铭没有更深入的动作,只是停留在唇面,好像那是甜蜜的棒棒糖一般舔_舐啃咬,拉长的津_液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迷晕的光泽。他的手抚上她的衣领,一层层拉开。   “张小小死了。”夏济盈突然道。   叶铭的动作一滞。   夏济盈猛地把叶铭推开,扶着墙面站起,整理凌_乱的衣襟。   “她?死了?”叶铭愣怔住了,“今天?”   “她要杀了我,我逃出寝室,再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夏济盈用衣袖狠狠抹了抹唇。   “跟我没关系。”叶铭摇晃着起身,“我只是跟她玩玩。”   “今天下午我在楼顶,看到夏济盈要自杀。”夏济盈道,“这也跟你没关系?”   “是她们自己活不下去。”叶铭扯了扯嘴角,勾出了一个勉强称得上笑容的表情。   “欣欣的死和夏济盈没有直接关系,”夏济盈平静道,“在危机时刻能保全自己已属不易,更何况保全他人?”   夏济盈不是在为自己开脱。   也许在自己死了的那个世界,欣欣也在为自己的懦弱而难过,但显然,这是没有必要自责的意外。   “我知道。”叶铭嘶哑的嗓音模糊,难以辨认,“我只是需要一点……”   “发泄?”夏济盈挑了挑眉,“夏济盈是,张小小是,我也是。”   “杨涵你……”   “每个人都是胆小鬼,谁又能责怪谁?”夏济盈笑了起来,“欣欣看到你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定会气得昏过去。”   “你不是杨涵。”叶铭睁大眼睛道。   “杨涵已经死了,”夏济盈道,“因为吸毒死在公厕。”   “那你是谁?”叶铭的面容因为惊恐而扭曲,一个脚滑摔在了地上。   “到底,张小小因为什么而死?”夏济盈逼问道。   “你……是鬼,鬼!”叶铭开始浑身不住抖动。   夏济盈看着浑身抽_搐,快要失去理智的叶铭,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这样下去肯定问不出什么东西。   反正也不过第一天,离七天的期限还很远。   夏济盈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转身出门,打算放弃这个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前男友。   凉风在打开门的一刹那灌进来,清新的空气进入鼻腔,驱赶了那份浓重的酒味与晕沉。   “你在干嘛?”   冷不丁一个男声从身侧传来,再次吓了夏济盈一跳。   “陆离?”夏济盈抚了抚胸口,“幸好这是杨涵的心脏,不是我的,否则你得包销医药费。”   “你刚刚在干嘛?”陆离重复了一遍,低沉的语调失去了惯有的温和。   “做任务啊。”夏济盈莫名其妙。   “不做了,我们去下一个世界。”陆离拉着夏济盈道。   眼前景物流转,霓虹灯光拉长成一道道的流线,耳旁风声流动。夏济盈感觉脚根本就没有着地,仿佛踩着云端一样,转眼就到了一间亮敞的屋子里。   屋子是西式格局,明亮宽敞,天花板上的大吊灯闪亮,在地上光洁的瓷砖上倒映出亮眼的影子,沙发茶几,餐桌橱柜,电视冰箱,所有的生活物品应有尽有,但却如同从来都没用过般崭新。   光洁的大理石面模糊地映出了人影,夏济盈猛然发现,自己的脸已经不是那张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陌生脸庞。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离开了杨涵的身体,回到了原本的肉体上去了。   但奇怪的是,明明没有拿到冷暖之魄,夏济盈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的寒冷已经被开启的地暖所驱散。   “换鞋,进来,明天我们走。”陆离命令道。   夏济盈莫名其妙地看着怒气值爆表的陆离,还是穿上了放到面前的拖鞋。   主要是因为这双拖鞋长得很符合审美,自己才没有屈服在某人的怒气下呢!   “洗澡去。”陆离从房间里出来,甩给夏济盈一件宽大的浴袍。   “你生什么气啊?”夏济盈一头雾水,“我怎么了我?”   “你难道不知道不能把某些情况透露给当事人吗?”陆离烦躁地解开领口处的纽扣。   “杨涵死了的那个?”夏济盈道,“他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吧?”   “这是天机,之后他们会被统一清除你用杨涵身份存在那段时间的记忆,”陆离皱眉道,“但如果其中一个人知道了真_相,那他的记忆就不能被整体清除。”   “……那好吧,”夏济盈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不过任务什么时候完成的?”   “一开始,冷暖之魄本来就在杨涵体内,”陆离揉着眉心道,“你赶紧去洗澡,别问东问西的了。”   “什么情况,人设都崩了,”夏济盈默默吐槽道,“不是桑柘说好会加难度的,怎么这次这么容易,比上次……”   夏济盈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倒在了地上。   地暖开的很足,大理石地面不凉,但是很硬,有点硌骨头。   箍在身侧的手臂限制了她的活动空间,他的膝盖危险地抵在大_腿内侧,张开的衣领下,锁骨分明。   陆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济盈,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峻,瘦削的轮廓线紧绷着,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卧_槽!今天的人设崩的不是一点两点啊,”夏济盈抿了抿唇,“我错了我再也不透露情报了,你起开好不好?”   陆离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我已经道歉了。”夏济盈拖长了语调。   陆离抿紧了嘴唇。   “到底要怎么样!?”夏济盈失去了耐心,“从刚刚开始就自说自话的,我看你生气也都顺着你来。我先前的确不知道不能透露信息,现在事情都这样了,你要我做什么补偿你就说啊,这么跟我_干耗着算什么意思?”   “把我踢出来解决事情的是你,非让我离开这里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夏济盈还有好多怨气要发,但下一秒唇上的疼痛就阻断了她的话。   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对方的牙齿在她的唇_瓣上毫不留情地摩擦啃咬,蹭着唇内的软_肉,猛烈地吮_吸。灵活的长舌顺着唇_瓣滑入,撬开牙关,宛如暴风来袭般在她的口腔内卷扫,疯狂地想要往里更多。   不知谁的津_液在她的口腔内翻滚着,拉出的银丝黏连,在明亮的光线下泛着淫_靡的光泽。   夏济盈本能地想推开身上的人,可却发现她已经一个手指头也动不了了,浑身瘫软如烂泥。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口腔中,大脑一片空白。   陆离起身,看着身下眼神已经迷离的夏济盈。   她的双_唇已经被蹂_躏地红肿,由于咬破而泛着血色,显得尤为红_润。墨色的长发铺散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黑白的对比尤为明显。拥有了感知冷暖的能力以后,她的脸颊不再像以前一样苍白,如今也不知是被地暖热得,还是被吻得,粉扑扑的脸颊肉肉的,让人心_痒难耐。   陆离的火气早就消了大半,但原本打算放过的念头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他的手指悄悄滑入衣服下摆,贴着光滑细腻的皮肤,一路往上……   冷暖之魄(4)   “张小小她要杀我,所以我逃出来去找了叶铭。”   “张小小杀你关叶铭什么事?”   “她的裤袜上黏上了练习室凳子的红色碎皮,就是损坏的那些凳子。”夏济盈眼神锐利,“昨天晚上你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陆离接着道,“这说明张小小去过练习室?那跟叶铭又有什么联系?”   “她带的耳麦话筒翻了下来,之前跟人语音聊过天。”夏济盈将信将疑道,“你真的没对我做什么?”   “不然你现在会这么舒服?”陆离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语音聊天也不一定跟叶铭有关系。”   “也许吧,但我起了疑心下床看她的电脑屏幕,左下角弹出的就是叶铭的□□头像,但她却心虚,撒谎说跟她妈聊天,”夏济盈笃定道,“我这不是在骂人,不过你确定你真的真的没有那啥那啥么?我……好像后来睡着了?”   “所以你判断她跟叶铭出轨?”陆离决定无视夏济盈后面那个问题,“行了喝点粥吧,一会儿我们走。”   “真的今天走?什么事儿都没解决呢?”夏济盈把身上揪成一团的被子展了展,接过热粥。   “走,你的任务都完成了。”陆离递过粥碗,拉开窗帘,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将室内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   “怎么这次催得这么紧?”夏济盈捧着粥,陷在软绵绵的枕头里,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因为大人吃醋了。”谷雨端着热腾腾的饺子在门口晃过。   “……”   “所以你昨天晚上人设崩的这么厉害?”   “……”   “可是我还没有理完人际关系网,至少我要知道张小小是怎么死的吧?”夏济盈垂眸小啜了一口粥,把上翘的嘴角悄悄藏到碗后。   “你觉得是谁?”   “虽然感觉不太像,但我目前只有叶铭一个涉案人员。”夏济盈想了想道。   “他已经死了。”谷雨端着一瓶辣酱再次闪过门口。   “死了!?”夏济盈差点翻了粥,“昨晚不还好好的?虽然有点半死不活。”   陆离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夏济盈朝他眨了眨眼。   “跟我没关系,”陆离抽了抽嘴角,“昨天晚上谷雨叫我去看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身体都凉了。”   “昨天……晚上……?”   所以这就是事情没进行下去的原因?   “吃完把碗带出来。”陆离默默转身出门。   夏济盈目送着陆离远去的背影,捧着热烘烘的粥,明朗的阳光洒在身上,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这次理清之前乱七八糟的关系,就算为过去画上一个句点。   夏济盈第一次庆幸,死亡不是终结,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吃了不知道算早饭还是算午饭姑且就叫早午饭的饺子,一神一虎一粽子围着餐桌排排坐,看着夏济盈理自己生前的人际关系网。   “原先是这样的,”夏济盈道,“我和叶铭原来是一起的,叶欣是叶铭的妹妹,也是我的好闺蜜。”   说着,夏济盈在纸上写下了几个人的名字,指了箭头,并且在自己和叶铭中间打上了爱心。   陆离皱了皱眉,感觉有点难受。   “然后我跟叶铭掰了,叶铭跟杨涵好上了。”   夏济盈在爱心上打了个叉,并且在杨涵和叶铭中间画了个爱心。   陆离看着那个叉,眉心的疙瘩消掉了。   “再然后,叶欣因为意外死了,我和叶铭关系急剧恶化,”夏济盈道,“这个时候出现了张小小。”   夏济盈在叶欣的名字上打了叉,并且把自己和叶铭中间的爱心涂黑。   陆离看着简直不能再顺眼了。   “张小小呢,是杨涵的室友兼闺蜜,但是跟叶铭有一腿。”夏济盈叹了口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然后杨涵,也就是你发现了自己头上的绿帽子,”谷雨拧着眉看着这箭头画的都要看不清的人际关系网,“你跟张小小起了冲突,冲突完你逃了出来,张小小却意外死亡。”   “你觉得张小小的死跟叶铭有关,所以你就去找了他,然后发生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谷雨接着道,“发生完了之后你离开,然后叶铭也死了。”   “小伙子很有总结会议的天赋么,”夏济盈挑了挑眉,跟着谷雨在纸上的名字上打上叉,“所以我们思考一下,现在还有什么嫌疑人。”   谷雨和陆离对视一眼,眼神复杂地看向夏济盈。   夏济盈挑着眉,看了看自己都快糊成一团的笔记。   好像……所有出现的人中……没死的……就剩自己了?哈哈?   “没错,就是你。”陆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图表,确认无误。   “我没杀人,我保证。”夏济盈举起几根手指发誓道。   “排除一切鬼神的因素,这两起案子都是人为的。”陆离道,“我们可能需要去现场看看。”   “我现在这张脸,难道不会很诡异吗?”夏济盈道,“而且杨涵现在算个什么身份?”   “你现在还是杨涵,在旁人眼里,”陆离道,“你走了的那一刻,系统会直接把所有人的记忆抹去,改成杨涵已经死了的状态。再加上那个出现问题的叶铭已经死了,所以现在一切还是正常运行着的,只不过你别再泄露信息就好。”   夏济盈点头答应,“那我们怎么去现场?宿舍现在可能已经被警方封锁了。”   “你忘记大人是什么了么?”谷雨朝着夏济盈挤了挤眼。   事实证明,加大加粗的金手指偶尔上线的时候,功能略强大。   “不管他们?”   夏济盈懵逼着被陆离拉着,一脚踏过拉起的防护横条,帅气英俊地绕开警官,光明正大地踏进了案发现场。   “尽量不要动东西,说话和走路都没问题。”陆离道。   “怎么一地的头发……”夏济盈嫌弃地寻找蛛丝马迹,“没有一点异常?”   “嗯,现场无残留血迹,剪刀上留有受害者指纹,门板上有剪刀的插_入的痕迹。”陆离照着警官手里的笔记念了出来。   “你回忆一下,当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陆离道。   “感觉很突然,我虽然不太了解张小小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总不会是那样的神经病,”夏济盈拧着眉回忆道,“我根本也没点破,只是旁敲侧击了一下,也没什么激烈的言辞,这人就直接拿着剪刀冲过来了。”   “那暂时就先这样吧,先回去?”   警官交流着,收拾着东西打算收工。陆离掏出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手机,对着警官手中的资料拍了拍。   “什么东西?”警官离去之后,夏济盈凑上前看了看。   “尸检报告,我省的再回一趟地府了,”陆离道,“还有关于人物的详细资料。”   “精神涣散,意志衰弱,死前服用过量□□?”夏济盈左右滑动着照片,“怎么最近大家都吃了不好的东西?我们学校怎么搞得,一个两个都这样。”   “而且张小小履历上也没什么不良记录,就是一普通大学生,性格方面也不是特别极端的人,怎么那天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夏济盈疑惑地看着那些资料。   “你看这个。”陆离拉开张小小的抽屉,里面堆满了废纸,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草稿纸?”夏济盈不解道,“警方也没管啊。”   “一个学文科哪用得着这么多草稿纸?”陆离把那堆纸拿出,一张张展开。   那些看似杂乱的草稿纸其实大部分空白,有些只是在上头随手记了一些字符,半英文半中文,还有些是图画,字迹潦草,但却十分用力,有些甚至连纸面都戳破了。   “这是张小小的字,”陆离比对了一下警方的资料,“而且写的时候,她一定十分激动。”   “我的妈,这这这,杨涵头上的绿帽酝酿了很久啊。”夏济盈惊讶地翻着白纸上的字迹。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懂。”陆离辨认了许久,还是一头雾水。   “这里,zly,”夏济盈解释道,“张小小loves叶铭的意思。”   “什么??”   “还有这个四片叶子,”夏济盈道,“叶子应该指的是叶铭,四片叶子可能代表四叶草,可以许愿的那种。”   “叶子为什么不是叶欣?”   “一部好好的言情,”夏济盈无语,“被你硬生生扳成了百合。”   “好的吧,”陆离揉了揉太阳穴,拿过白纸指着字画道,“那这个green外面画了个爱心是什么?”   “不是很简单么?”夏济盈道,“green就是叶铭的意思,叶子是绿的嘛。”   “叶子还有黄的红的蓝的绿的紫的……”   “正常的叶子!这里是人间!”夏济盈瞪着眼道,“而且学英语这种的么,总归有点发散性思维的比较多。”   “我只是觉得你脑洞比较大。”陆离诚恳道。   “但张小小的确是跟叶铭搞上了啊,”夏济盈道,“而且叶铭也承认了。”   “所以,这些纸张应该很重要。”陆离把它们理了理,收了起来。   “所以张小小应该十分喜欢叶铭,这种情感很强烈,字迹到后面越来越潦草,越来越用力,应该是感情逐渐加深,”夏济盈道,“所以当室友跟自己特别特别喜欢的男生在一起了之后,这种情感应该会夹杂着一些嫉妒和不甘。”   “但是一般人嫉妒到直接拿剪刀杀,真的比较少。”陆离反驳道,“按照给的资料来看,张小小不是一个很偏激的人。”   “而且还有,她的死因跟杨涵的死因重合了。”夏济盈道,“死于过量吸食毒品,那叶铭的死因是不是也是这个?”   “昨天晚上看尸体的形态应该差不多是这种,瞳孔涣散,意识衰弱,感觉跟张小小的描述一样,”陆离道,“尸检报告应该没那么快,我要托人把资料从地府传过来。”   “一所好好的学校里哪来这么多这种东西,”夏济盈皱眉道,“我死了的这段时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暖之魄(5)   “死因相同。”   “连续三起了!”夏济盈拍了拍桌子,“这都什么事儿啊!”   “而且都是你与他们见过面了以后,他们才死的。”陆离往她的碗里夹了些香菇,“有人针对你,准确说是杨涵。”   “我总觉得是那人想让我死。”夏济盈嚼着香菇,十分蓝瘦,“你看张小小是要杀死我的,还有叶铭那边,我再多呆一会儿下去可能现在已经在警局喝茶了。”   陆离默默地夹了一块香菇。   “诶对,”夏济盈突然道,“你当时为什么突然出现在练习室外面,不是在夏威夷的星巴克吗?”   “大学那边不是新开了个商场吗?”谷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那个商场装潢成夏威夷风情,就叫夏威夷,里面有个星巴克。”   “……”夏济盈抽了抽嘴角。   “而且当时大人是……”   “谷雨,你这个月,不,这一年都不准开荤。”陆离淡淡地打断了谷雨。   谷雨的身子僵了僵,机械地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满的生无可恋,堪比偶像剧女主要跟男主在一起,但男主爸妈不让之后,女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绝望与痛苦。   “让我猜猜,”夏济盈眯了眯眼睛,“是不是桑柘来过。”   陆离筷子中间的香菇咕噜地滚了下来。   “关于案子,现在我们只能查到他们三个都是因为过量服用毒品而死亡。”陆离不急不忙地又夹起一只香菇,“你还要再查下去吗?”   “要,这三个人背后肯定有鬼。”夏济盈道,“之前张小小的纸呢?”   “现在吃饭。”   “给我。”   陆离叹了口气,妥协在夏济盈强势的朝天鼻孔下。   陆离慢悠悠地吃着饭,看着夏济盈一张张地看过去,眉头越皱越紧。   “这几张,跟其他画风完全不一样。”夏济盈说着从那沓纸里抽出几张。   “嗯,怎么不一样了?”陆离慢条斯理地盛了碗鸡汤,端到夏济盈面前。   “笔迹清晰干净,也不是特别用力,”夏济盈举起其中一张,“你看这里的i,还特地用笔圈了两下。”   陆离接过纸,扫了两眼放在了一边。   “还有这个,好像是个数字10,这里还有个100多少,”夏济盈把手里的纸张扔了过去,“数字越来越大。”   “这里还有一行数字,好像比刚刚那些略微大了一点,旁边写了个Y。”夏济盈翻动着纸张,把翻完的纸一张张塞给陆离。   “是是是,喝点汤吧。”陆离将碗推到她面前。   “不喝,我再……”夏济盈嗅了嗅,凑上前看了看,“乌鸡汤?”   “嗯,香吗?”   “好像蛮不错的样子。”夏济盈小啜了一口,接着毫不犹豫地放下纸张,捧着碗吃的呼噜呼噜。   “还有一锅呢,你慢慢吃。”陆离好笑道。   晚饭吃的舒畅,夏济盈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哈欠。   陆离收拾完狼藉,回到客厅的时候,夏济盈已经躺在沙发上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吃完就睡,猪啊。”陆离无奈道。   夏济盈翻了个身子,把头埋在软绵绵的沙发垫里。   陆离拿起桌边散乱的纸张,皱眉看着上面奇怪的符号。   “大人。”   一个矮小的身影凭空闪现,只见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单膝跪在地上,垂首十分尊敬的样子,一身古人长袍装束,过长的头发拖到了地上,看起来与这现代化的屋子格格不入。   陆离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将夏济盈抱起,放到了里屋的床上,为她捻好被角。   “睡吧,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了。”   室内一片寂静,窗外车水马龙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了进来。   防盗门开启又合上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夏济盈睁开眼,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眼底一片清明。   第二日清早,天气晴朗地不像话,横扫多日以来的阴霾气氛。   厚重的防盗门开了又闭,暖和的光线刚刚透进,又被隔在了外头。   “醒了?”   夏济盈有些靠在卧室门框上,抱着胸呆呆地看着门口。   陆离看着好笑,掐了掐她的脸。   “回神了,穿这么少冷不冷?”陆离提了提手上的袋子,“正好,你的早餐在这里,洗脸刷牙过来趁热吃吧。”   “……陆离。”夏济盈抿了抿唇,叫住了他。   陆离脚步一滞,看着夏济盈脸上少有的严肃,心下一沉。   “我问你个问题。”夏济盈走上前去,正视着他的双眼。   “阿盈,我……”陆离有些慌张。   夏济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现在几点了?”   “啊?”   准备好满腹说辞的陆离有些发蒙。   “快快快,现在几点了。”夏济盈揪住他的衣领,抓狂道,“我是不是上课迟到了,今天有早八的课啊!杨涵本来就可疑了还不去上课,这事情不就……”   “不用了,事情结束了。”陆离打断道,“学校今天停课,你也不用再假扮杨涵。”   “什么?”   “我刚刚路过的时候,看见校门口停了很多辆警车,”陆离拆开豆浆,把它倒在被子里,“说是学校里有藏毒,破获了一起毒枭案。”   “那杨涵他们几个……”   “线人吧大概,”陆离道,“这个事情是这个世界的你报的案,据说。”   “我?”夏济盈道,“那我的魄呢?”   “从来就没丢过。”陆离道,“那魄本来附在杨涵身上,你用杨涵的身体的那阵,那魄就已经跟了你。”   “什么?等等啊,那刚开始……”夏济盈还想再追问更多。   “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洗脸刷牙去,”陆离催促道,“你脸上的眼屎沾了很久了。”   “!!!”   这种附魂方式也算是前所未有了吧。   陆离有点感慨,杨涵多活的那几日得多花好些力气,才能将这世人的记忆和逻辑糊弄过去。   不过这样的回魂方式是损害最小,最不会有负担的。   “你这算替她完成了任务?”桑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陆离背后。   “那又如何,反正这个世界不止她一个夏济盈。”陆离淡淡道。   “怪不得你执意要来这个平行世界。”桑柘叹了口气,“为了补偿?”   “明知故问。”陆离与他擦肩而过,“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赶我走?”桑柘唇角上勾,“其实,夏济盈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夏济盈冲进浴室,合上门。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愣怔了良久。   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吧?   那些梦里的场景,应当都不是真的……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